是过得分外快一些。
后宫里寂寂无声的时间,就在顾莲和徐离的打情骂俏、你侬我侬之中,一点点悄悄溜走,很快就到了年根儿。
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与之前不同的。
唯一特别的地方,是在家宴,已经毫无任何身份的徐策出席了。
沈倾华和邓襄嫔两个,以及几位公主、麒麟,甚至于周围服侍的宫人们来说,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从端敬亲王贬为庶人的皇室贵胄。
“瑛嫔”有孕身子不便,没有出席。
倒不为怕和徐策碰面,而是底下小一辈儿的郡主、郡王们,年夜家宴,嫔妃不出席还说得过去,不让正经的皇室子孙参加,就有些不太好了。
但诸如大郡主、二郡主年纪大些的,懂事了还好。其他的像三郡主才得六岁,另外几个哥儿也在十岁左右,正是看着懂事实则孩子气的年纪,要他们守着一个天大秘密,未免太过为难,且不保险。
为了这个,麒麟还在宴席上嘟嘟囔囔的,一会儿是,“这个母妃爱吃,快给她送一碟子过去。”一会儿又道:“这个样子好别致,母妃肯定没有见过,快拣几个让母妃欢喜欢喜。”
俨然一副老气横秋的小大人模样。
窦妈妈走了过来,笑道:“大皇子放心,瑛嫔娘娘那边也都有的。”
虽说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今天是年三十,麒麟年纪又小,又得宠,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因而大人们各有心思寡言少语,诸如几位郡主、小郡王们,以及性子怯懦的大公主,亦是一直没有吭声。
倒显得麒麟一个人呱唧呱唧的。
只有徐姝偶尔凑趣,再就是三公主和他一向玩得好,性子也开朗,在一旁跟他不停搭话,两人说着说着就凑一块儿去了。
麒麟皱了皱小鼻子,悄声道:“三皇姐,等下我们去看母妃吧?”
三公主笑眯眯道:“好呀,我想吃小邓母妃做的桂花梅子。”
胞姐二公主扯了扯她,小声提醒,“别说吃的了。”
三公主最讨厌姐姐啰嗦,管教自己,嘟嘴道:“我就是喜欢吃,怎么了?姐姐你懂事,别去好了。”丢下胞姐不管,继续跟麒麟叽叽喳喳个没完。
二公主的小脸上不免挂不住,可是当着一大家子的人,又不好找母亲告状,因而气呼呼的抿了嘴,再不去看妹妹一眼。
大公主比弟弟妹妹都大几岁,加上生母早逝,懂事也更早一些,因而推了一碟子点心过去,细声道:“二皇妹,你尝一尝这个。”
二公主和这个异母姐姐并不亲近,不过她一向是大人嘴里的乖孩子,即便拒绝,也还是颇有礼貌,淡淡道:“多谢大皇姐,我这会儿不想吃。”
大公主的好意儿落在了半空,微微尴尬。
家宴上,小一辈儿们都坐在一桌。
但论年纪,二公主、三公主、麒麟是一般儿大小,大公主和徐策的女儿三郡主,又是一拨年纪,只是两人几乎没机会见面罢了。
三郡主见状便笑了,说道:“大公主,我们去那边看烟花罢。”
大公主对这个堂妹很是陌生,不过她性子怯懦,既不会像三公主那样直接拒绝,也不会像二公主那样婉拒。加上刚才有点尴尬,堂妹又是有心圆场,所以还是应了,跟她一起携手离了席。
席面上,剩下大郡主和二郡主年纪都大了。大郡主开了春就要嫁人,自然不会把几个小孩子拌嘴放在心上,只跟妹妹一笑,“大公主倒是一个好性儿的。”
二郡主微微勾起嘴角,意味深长道:“当然了。”
能不好性儿么?敢不好性儿么?
虽然大公主是皇后嫡出,可惜外祖父是个谋逆反贼,舅舅是个脑子不清的祸害,当年的薛皇后更是跋扈的没个边儿。现如今丢下她一个,爹不亲、娘不在,祖母眼里亦是看不见,更不用说后面还有一群弟弟妹妹,她也只剩下老实本分了。
对于女孩子们的嘀嘀咕咕,在座的几个小王子们都是视若无睹。
不过徐策现在已经没有王爵,他的两个儿子倒是算不上是王子,兄弟两个都是端敬王妃所出,相依为命感情很好。
不管做什么,徐启元和徐启乾都是一副兄弟同心的架势。
另外剩下一个,便是徐宪留下了的大郡王徐启政,此刻并没有封号,不过是大家都这么叫习惯了。他幼年时便就父母双亡,自持是男儿,因而虽然才得十一、二岁,比两位姐姐年纪都小,却是从小立志要为姐姐们撑腰的。
因而别说是几位小姑娘拌嘴,就是两位堂弟对自己冷落,也没放在心上。
他的视线,一直都挂在徐策和徐离的身上。
虽然偶尔也会想一想,如果父亲没死的话……,但这种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更多的时候是认清现实。从某个角度来说,自己父亲不在了,反倒比两个堂弟少些忌惮,小叔叔一直对自己关照有加,也是希望有个臂膀罢。
当然了,前提是这个“臂膀”的心不能过界。
徐启政没有什么过界的心思,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实力和本事,没有根基、没有人脉、没有军功,所有一切的资源,都来自于九五之尊的小叔叔。
自己要做的就是,如何在小一辈的王爷之中脱颖而出。
现在看来,这条路应该不会很难走。
受到形势限制,两位堂弟都很难有伸展拳脚的机会,而自己……,只要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办好每一个差事,就是皇帝和皇子们之下的第一人。
“政哥儿。”二郡主推了推他,抿嘴笑道:“从头到尾都没见你说一句话,你板着脸的这副样子,不像是我兄弟,倒跟从前爹爹训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大郡主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对于两位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姐姐,徐启政一向都是好脾气的,当即笑了笑,“你们的话题我插不上嘴。”看了看两位堂弟,人家那边是没打算让自己插嘴,再看了看麒麟和二公主、三公主,“总不是要我去哄小孩子罢。”
“别理她。”大郡主替弟弟解围,反倒嗔怪妹妹,“你这样子,也像是做姐姐的?开了春,你可就是十五岁了。”
“哎哟,我的耳朵!”二郡主揉了揉耳朵,连连摆手,“我什么都不说了,好吧。”
皇太后听得这边热闹,不由笑问了一句,“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二郡主瞧着今儿家宴气氛不太好,有心调剂一下,因而站了起来回话,笑道:“正说着姐姐开春就要嫁人,新年里的头一件大喜事呢。”
大郡主不免臊红了脸,轻轻掐了妹妹一下,“你疯了。”
那边皇太后听了却很高兴,像是终于找着一个好话题,当即打开了话匣子,与众人笑道:“这可是他们小辈里面的头一份儿,须得好好操办。”看向大郡主,“哀家还给你留着几样首饰,这几日得空来挑了吧。”
大郡主赶忙站了起来,回道:“多谢皇祖母。”
麒麟听了,忙问,“三皇姐的呢?皇祖母,你可给三皇姐留了首饰?”
惹得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皇太后更是乐得不行,让人牵了他过来,搂在怀里笑道:“急什么?等你三皇姐出嫁的时候,少说还得有十来年功夫呢。”
三公主也跑了过来,一脸认真道:“那到时候,皇祖母你可不能忘了。”
“你这丫头。”沈倾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笑斥女儿,“净瞎说!小姑娘家家的什么都不懂,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皇太后却喜欢她的活泼讨喜,另一边搂了,连连笑道:“忘不了。”
二公主被弟弟和妹妹撇下,独自剩在席面上,好不孤单,再看皇祖母一边搂了一个亲热,心中越想越是委屈,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皇太后听了闻声看过去,赶忙道:“玲姐儿快来,皇祖母也疼你的,大年节下的可不兴哭鼻子。”还跟众人乐呵,“想是玲姐儿也担心自己的嫁妆了。”
众人不免又是一阵笑,气氛热闹。
徐离和徐策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饮酒不语。虽然他俩都没什么话说,但是被小辈们这么一闹,气氛调动起来,总算是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团圆年。
等散了席,徐离亲自去送兄长出宫,说道:“今儿年三十,二哥就在府里安歇一晚罢,陪一陪孩子们。”兄弟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末了,倒是想起一件事,“瑛嫔给二哥做了一样礼物,已经让人送去太后陵了。”
无须遮掩,以哥哥的玲珑七巧心思,肯定猜得出不出席的瑛嫔是谁。
如同顾莲不喜欢徐策一样,徐策自然也不会喜欢她,只是不至于像个妇人似的背后嘀嘀咕咕罢了。因而即便没打算接受顾莲的礼物,面上也不会去赌气,淡淡一笑,“倒是难为她有心了。”
徐离停住脚步,看着兄长过去和儿女们汇合,出了宫。
正月初一,徐策便依旧回到了太后陵那边。
到了十五那天,徐离收到了南边前线邓恭传回来的一份捷报。
想来邓恭也是有心为之,好消息赶不上过年,赶上正月十五上元节也不错,因而不仅宫中格外庆贺,整个京城都是多加了一层锦绣之彩。
夹杂在这铺天盖地的热闹喜庆之中,徐策府里出了一桩小闹剧。
如今端敬王妃去了,徐策的妾室便以沈瑶华的身份最尊贵,加上他不在家,所以沈瑶华成了临时的管事之人。
不知怎地,和三郡主之间有了小小龃龉。
十五的团圆宴席上,两个人不知道为着什么拌起嘴来,一语不合,三郡主端起一碗五花十锦的热汤,兜头兜脑泼了沈瑶华一脸!
消息传到宫中,顾莲听了,静默了一会儿,方道:“看来三郡主性子暴烈,往后最好不要再进宫了。”心下仔细琢磨着安排,否则她见了自己这个“护国长公主”,认定是自己谋害她娘,岂不是要扑上来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