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越,说几句不当说的话。”一咬牙,“听闻皇上偏宠瑛嫔娘娘,这……,于江山社稷,于皇上的圣君名誉,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万千话语涌在喉咙间,可是稍微多说一个字都是艰难。
“晋国夫人。”皇太后淡淡道:“你的确是逾越了。”端起茶,慢悠悠喝了一口,“不必再说了,回罢。”
窦妈妈当即叫了宫人进来,“送晋国夫人出去。”
晋国夫人脸色颓败如灰,想不到……,太后竟然糊涂至此!偏袒至此!对一双儿女的苟且之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一次犯错也罢了,竟然还让他们长年累月的秽乱宫闱!
心下感到一片绝望。
要是皇太后都完全不管此事,还有谁管?闹大了,不仅皇帝雷霆震怒,就连整个皇室都是颜面扫地,谁有这个胆子去管?谁又管得了?
皇太后看着晋国夫人踉踉跄跄的出去,侧首与窦妈妈道:“想必她一定在想,太后这个老糊涂,怎地教出这么一双败坏风俗的儿女来。”
窦妈妈不好回答,干笑一声。
“这事捂得住呢,算她福气大命大;捂不住,那是她自己命薄。”皇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厌倦和疲惫,轻轻嗤笑,“哀家为什么要去做那恶人?让儿子恨,让孙子恨?反正不管什么时候闹开,哀家都脱不了一个‘纵容无教’的恶名,随他们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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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顾莲闻言勃然大怒,眼里闪过一丝让人望而生寒的冷光!她的性子一向属于绕指柔,平日十分温柔,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把敌人死死缠住、勒死,此刻便有了藤蔓卷动之象。
“是。”灵犀回道:“秋画在外面等候侍奉茶水,听得真真切切。”
不怪画眉向着顾莲,便是做奴婢的也要为自身考虑,----要是晋国夫人真的说动了皇太后,动了顾莲,最后皇帝会不会迁怒皇太后不知道,毕竟是他的生母,但是底下做奴婢可就遭殃了。
要知道,凤栖宫的宫人现在还见不得光日呢。
而早先服侍真正瑛嫔的那一批钟翎宫宫人,粗使的被送去了凤栖宫,至于近前服侍的那些,一律都不知道了踪影,仿佛在人间蒸发了。
更不用说,现在的“瑛嫔娘娘”很可能会当上后宫之主。
因而一得消息,就慌忙让人过来玉粹宫送信。
“秋画?”顾莲念了一遍,“哦,想起来了。”
当初大公主被人挑唆,往才满月的麒麟襁褓里塞蝉丝子,有个叫鹦哥的小丫头,说了乡间用糯米球的土法子,才解决了麒麟的痛苦。
而鹦哥是粗使宫女,够不得近前回话,当时进来传话的人便是秋画。
那会儿太后还说秋画伶俐,想拨给麒麟使,自己不喜欢儿子身边的太活络,就让她依旧留在了懿慈宫,平时偶尔也多给一、两样赏赐。
----果然是金子就终会发光的。
顾莲笑了笑,“不用特意去答谢秋画,惹人嫌疑,什么时候撞见,替我给她递一句话,就说‘她的心意,我已经记下了。’”
灵犀应道:“是。”
窦妈妈急忙问道:“现在要怎么办?!”
“不用慌。”顾莲想说两句难听的泄愤之语,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还是微笑,“这会儿时辰还不算晚,想来晋国夫人还会回去找惠嫔说话。”朝窦妈妈招了招手,“等下她出宫的时候,你告诉她……”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交待了一番。
窦妈妈忍了笑意,继续陪在旁边说着闲话,等到小宫女来报信时,亲自出去找到了晋国夫人,客气的福了福,“想与夫人单独说几句话。”
话音刚落,旁边引路送晋国夫人出去的宫人们,便无声迅速闪开。
晋国夫人不由心头一紧,由此可见,这位瑛嫔娘娘平日在后宫有多跋扈!就连她身边的奴才,都是这般叫人避若蛇蝎的。
而很快,蛇蝎一般的“瑛嫔”就要再升华一个层次了。
窦妈妈上前道:“瑛嫔娘娘让奴婢递几句话。”低了头,附耳轻声,“晋国夫人知不知道,你那好女婿云子卿因何而死?别再做皇后娘娘的春秋大梦了。”
晋国夫人瞪大了一双眼睛,三魂七魄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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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夫人的马车“得得得”在大街上跑过时,一个骑马的小厮,正飞快的扬着手里的马鞭拼命抽打,与沈家的马车错身而过。
那小厮一路直奔叶府而去,到了门上,急急叫人通报,“就说鹤城田家来人,有急事求见二爷!”
不多会儿,里面有人出来,“二爷让进去回话。”
“大东家!”那小厮穿了一身素衣,手臂上还缠了一道黑纱,进去便是“扑通”一声跪下,哭道:“我们家大奶奶……,没了。”
叶东海见他戴孝便知道有人去世,正在担心是叶十三死了,还是他弟弟田自明不幸亡故,听说是田大奶奶反倒松了一口气。
不然叶十三死了,自己少一个得力的大掌柜;
田自明亡故,侄女叶宜便成了望门寡。
不过到底是丧事,因而心情亦是颇为沉重,加上近日曲奎被皇帝处死,一直忙着对付辜家的事,熬得颇为憔悴,一开口便有些声音沙哑,“节哀,我知道了。”
说着,便让叫了仆妇进去给叶宜递消息。
“大东家等等。”那小厮又道:“还有一件事……”
叶东海见他期期艾艾的,猜疑道:“何事?”
家中主母死了,外面小厮要说真有多伤心也不至于,因而那小厮虽然面色悲戚,口齿条理都很清晰,“我们家太太死得早,大东家是知道的。大奶奶刚进门的时候,我们二爷才得五岁,所以常说,大奶奶算是他半个母亲。”
叶东海心思转了转,“你是说,田家老二要为长嫂守孝?”
“是。”小厮微微尴尬,“我们二爷发了愿,要为代母之责的长嫂守孝三年。”
“三年?!”叶东海大吃一惊,侄女的亲事本来就定得晚,又因为为母守孝三年的耽搁,如今已经十九岁,再等三年,岂不是都二十二了?虽然对方是一片对长嫂尽孝之举,但这也……
然而人家都已经发了愿,什么商议,守孝一年估计亦是不行。
那小厮讪讪道:“大东家,我们家二爷是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拧脾气,凡事您多担待,别跟他一般计较。”
叶东海一时间沉默不语。
原本叶宜的婚期在十一月底,打算等送她出了嫁,自己就带着一双儿女回长清过年的,现在看来须得早点回去了。
不过既然到了京城,离鹤城不远,那就先去吊祭一番再回去吧。
只是这话要如何跟侄女说呢?
没想到,叶宜却是异常的豁达通明,说道:“这原是他的一片孝心,比之为母亲守孝更为难得,是极好的品格。”反倒劝叔叔,“况且只是拖延婚期,又不是悔婚,晚几年嫁人也没什么,我还想多陪着叔叔和七七、宥哥儿呢。”
还有一层心思没有说。
自己是要嫁去田家做媳妇的,不说巴巴的赶着嫁人太难看,单说还没进门,就为了自己不尊敬长嫂,----同时得罪了大伯和丈夫,往后如何立足?即便是下嫁,可终归是要关起门来过日子的。
而且嫁人再好,哪得做姑娘的时候自由自在?
平心而论,自己的确是更愿意多留在叶家一段日子的。
反正自己嫁过去也不是长媳,上头大嫂已经留下了一个哥儿,不着急生孩子,再拖延三年也不是多难以接受的事。
叶东海不好强压了田家,也明白侄女是去给人做媳妇的,见她都如此说了,自然要假装欢喜她留下来的样子。因而反倒不多提了,只道:“你能这样想很好,田家也知道你的贤惠,明儿咱们就动身,先去鹤城拜祭一下再回长清。”
叶宜点了点头,“我先去换一身素净的衣服,把头上绒花摘了。”
晴娘送她出门下了台阶,安慰了几句,方才折了回来,叹气道:“大小姐真是可怜见的,偏生赶上了。”
叶东海不欲多提此事,淡淡道:“无妨,田家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是拿捏的住吧?晴娘心思飞快一闪,只是面上不去揭破,陪笑道:“是啊,往好了说,反倒能留大小姐在家多住几年呢。”
“说到这个。”叶东海不免一笑,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仿佛听谁提了一句,说是今年都二十了?改明儿让三娘她们帮你留意留意,总不好一辈子做个丫头罢。”
“我乐意。”晴娘有点赌气,继而发觉自己语气不妥,----他脾气再好也是主子,不能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因而补道:“二爷不知道,奴婢以前是嫁过人的,觉得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清清静静的。”
叶东海因为侄女的事,不免感慨多些,“这我听说了。”顿了顿,“可你还年轻,就算嫁过人也是可以再嫁的,怎么能一辈子孤独终老?”
“二爷别说我了。”晴娘微微红了脸,抬杠道:“你自己就是那丈八的灯台,只照见别人,却照不见自己。”
“我?”叶东海一怔,继而神色黯淡,“……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晴娘反问。
叶东海本没打算跟一个丫头多说心事,不知怎地,这会儿被勾起了情绪,淡淡回了一句,“我一直忘不了以前的妻子,不想再娶。”
晴娘其实是知道一些的,竟然鬼使神差的多问了一句,“那……,你是忘不了元配的那位二奶奶呢?还是忘不了护国长公主?”
叶东海一阵苦涩,“都忘不了。”
“啊?!”晴娘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张大了嘴,半晌都合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