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道:“反正我都要死了,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唔……,当初自己是这么说的吧?时间太久,都有些记不太清楚了。
而徐离,似乎也有些记不清楚了。
他笑,“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地?危险的紧,还是随我一起走罢。”说着,一把抓起她的手,“跟着我,外面乱得很。”
顾莲笑了笑,“净胡说!如今太平盛世的,有什么乱的?又不是当初……”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行了,别闹了。”
这样的亲昵,落在叶东海的眼里不免宛若刀扎一般!
而下一幕,更是叫他别开了目光。
“哎,姑娘你的脚崴了。”徐离低头瞧了瞧,一把将顾莲打横抱了起来,自己偏了头,笑道:“抱稳了,不然掉下去我可不管的。”
顾莲不疑有他,只当他是临时插科打诨逗趣儿的,便笑了一句,“那三爷你可抱好了。”说着,便环住了他的脖子。
徐离朗声一笑,抱着人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又是“吱呀”一声,上了台阶,那连廊上的门回弹关上,还轻轻的震了震,伴着外面的两人说笑声,渐渐停了下来。
而叶东海的心,却是“咚咚”乱跳难以平息。
他从屋子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脸上、手上、身上,都是止不住的颤抖不休!
难怪皇帝要请自己过来,是想告诉自己,他们彼此早就是郎有情、妾有意,而自己一直都伤错了情,会错了意,白费了一番挣扎心思。
----不过是一个笑话罢。
抬头看着那棵安安静静的积年古树,眼前还浮现着那些亲昵的画面,耳畔还萦绕着那两人的笑声,仿佛连这周遭的景物都在讥笑自己!
是的……,他们居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
哪怕心底已经相信,叶东海还是忍不住回去找人确认了。
得到的,却是叫他彻底死心的答案。
“当时小姐让我和蝉丫躲在地窖下,她自己在外面引开官兵,后来徐三爷……,哦不,是皇上来了,然后亲自救了小姐下山。”李妈妈有些茫然,不明白时隔多年,对方为什么要问起这些旧事,“再后来,大石在皇上身边见到小姐,知道我们的下落,就把我们救下山去了。”
叶东海低声喃喃,“这么说,皇上和她早就已经……”
李妈妈应道:“是啊,早就认识了。”
叶东海痛心一笑,----早就认识,早就彼此有情了吧。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心里就是一直装着他的,是自己娶错了人,是自己强行欺骗了自己,情愿相信那些看到的假象。
她……,骗得自己好深、好苦。
往事历历在目回忆起来。
难怪她一直和自己相敬如宾,难怪她从未抱怨过徐家,难怪她会亲手救下徐姝,难怪……,皇帝会不顾性命去救她!
越想越是痛苦,越是怨怼,继而绝望伤心!
叶东海双手紧握成拳,关节白得发亮。
是了,她一个千金万贵的官宦小姐,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个商户之子?不过是被徐家退了亲,无奈下嫁罢了。
她事事做得好,也只是因为自幼所受的教育和庭训,与情爱毫无关系。
既如此,她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为什么?是因为已经嫁了人,不能说吗?那么又为什么,还要和自己生下一儿一女?!
莲娘,你怎可如此无视我的一片情意?我对于你,又算什么?只是无奈下嫁,不得已在一起过日子的丈夫吧。
你曾经说你不负真心,终究……,还是负了。
不!应该是,你对我从来就没有过心!
所有一切,都是自己这个傻瓜想象出来的罢了。
叶东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可笑的人吗?娶了一个心有他人的女子,为她伤心、为她痛苦,为她自暴自弃不成样子,最终却只是谎言欺骗一场……
很好,很好!自此后,心中再无一分一毫牵挂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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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叶家三小姐七七四周岁了。
----却只得父亲和弟弟陪着一起过。
黄蝉和李妈妈昨天傍晚便搬回了黄家,说是和离,实则也没什么好分割的,黄蝉当初本来就没有什么嫁妆,叶东海更不会在银钱上面跟她计较。反倒因为受了徐离和顾莲的刺激,连黄蝉母女也不想多看一眼,不光将她的所有东西打包,还一次交割了三千两银子,让她自去嫁人,往后和叶家再无半分关系。
原是想越快离开京城越好的,但赶上女儿七七的生辰,加上没有收拾妥当,只得再忍耐两、三日,----反正叶家有得是银子,车马齐备,旗下商号更是开遍了大江南北,去哪儿都不用急,只消提前知会一声,下面掌柜就已经准备妥妥的了。
此时此刻,叶东海正在跟对女儿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回头爹就带着你和弟弟,去外头四处看看。”
七七这个年纪,当然是喜欢出去外面玩儿的,高兴的不得了,笑眯眯道:“七七一定乖乖听话,爹……,不管你去哪儿,都要带上七七哦。”回头看了看宥哥儿,“还要把弟弟一起带上。”
叶东海心里甚是欣慰,“会的,爹会一直陪着七七和宥哥儿。”
“爹最好了。”七七上前抱住父亲的胳膊,在桌子上环顾了一圈儿,拣了一块自己爱吃的金丝枣泥糕,递了过去,“爹,你吃。”
叶东海笑着咬了一口,“真甜。”
七七得了表扬更高兴了,掰下一块小的,递给宥哥儿,还细细叮咛弟弟,“你嘴巴小,要慢慢儿的吃。”又回头,赶紧的向父亲邀功表现,“爹你放心,回头去外面了,有我来照顾宥哥儿。”
一副老气横秋的小大人模样。
叶东海委实喜爱这个早慧的女儿,将她抱在腿上,一脸认真笑道:“嗯,宥哥儿有七七照顾着,爹就放心了。”
“二爷,护国长公主府来人。”一个丫头从院子外面进来,禀道:“说是接三小姐和大少爷过去说话。”
叶东海心头一紧,微微皱眉。
且好好过日子吧,又来招惹这一双只生不养的儿女做什么?可笑的是,昨天自己还在为她担心,为她怜悯,……看她和徐离好得那般如胶似漆的,真是杞人忧天!
其实昨儿的事,叶东海还真是委实冤枉顾莲了。
一则她不知情还是其次,二则因为今天要接七七和宥哥儿过去,顾莲想着徐离前头正不痛快,哪里还有不哄着他的?不顺着他的?比之平时,更打起千百般的小心好意儿顺承。
落在叶东海的眼里,不免更加刺痛。
若真是要怪……,也只能怪徐离把人心掐得太准了。
“二爷?”丫头见他久不出声,怯怯小声道:“那个……,公主府的人就在外头等着,耽误太久怕是不好罢。”
依着叶东海此刻的心情,原是半分也不想与顾莲再有瓜葛,可是马上就要走了,实在不想再横生枝节。
因而略一沉吟,开口道:“宋三娘,你带着七七过去一趟。”看了看儿子,“宥哥儿年纪还小,没见过大场面别再吓着,今儿就先不去了。”
既然生下来就不管了,还见什么见?不见更好,不知道儿子长什么样子,也让她和叶家少一分牵连,省得以后拉拉扯扯的没完!
“这……”宋三娘有些迟疑,不过想想,这个理由也算说得过去。
她并不知道,叶东海说要带着儿女出去玩儿,是真的要去,更不知道他很快就要离开京城,还想着实在不行,再让公主府的人过来接就好了。
等顾莲见到女儿不见儿子时,忍不住诧异问道:“宥哥儿呢?”
宋三娘还没答话,七七已经先脆声应道:“爹说了,宥哥儿年纪还小,没见过大场面怕吓着他,今儿先不来了。”
“这样……”顾莲心里十分失望,但是又觉得叶东海的话有道理,毕竟宥哥儿才得一岁多,他心疼一些亦是正常。
等到下一次宥哥儿生辰,大一些了,再带过来见面应该更好,省得叶东海在家里担心。她不停的安慰自己,虽然十分想见宥哥儿,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儿子,不舍得再去派人折腾,最终只得忍下了。
眼下看着一身大红新衣的女儿七七,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瓷娃娃一般可爱,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拉着她一叠声的问长问短,指着早准备好的一桌子点心瓜果,“都是你以前爱吃的,都尝尝,只是别吃多了积食呢。”
七七依言尝了几样,笑盈盈道:“真好吃,我要带回去给宥哥儿吃。”
顾莲忙道:“有的,有的。”吩咐窦妈妈,“快去多装几个食盒。”叫灵犀拿了自己做的衣服出来,给她比了比,“不知道合不合身?”有些担心的问道:“颜色呢?你喜不喜欢?若不喜欢,回头我再给你重新做一身。”
见着女儿,倒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
“挺好看的。”七七比着欢喜了一阵,继而嘟嘴,“可是公主姑姑,爹为什么说他把你弄丢了?你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我……”顾莲鼻子猛地一酸,强忍笑道:“你爹和你说笑呢。”
“是吗?”七七将信将疑,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不管啦。”摆了摆手,继而一脸欢喜的抚掌,脆声道:“等下回去我就告诉爹,公主姑姑没有丢,被我找着了。”
顾莲笑得心酸,“好啊,七七真聪明。”
差一点,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别过头去,借着转身拿东西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笑道:“七七,你看这个喜不喜欢?”
“喜欢!”七七欢喜的跳了起来,一把抱住那个大大的圆耳朵老鼠,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简直爱不释手,“公主姑姑,七七好喜欢呀。”
七七是鼠年生的,顾莲便照着前世米老鼠的样子,做了一个更Q更卡哇伊的大布老鼠,还配了衣服,果然女儿一见便舍不得丢开了。
才得四岁的小小女儿,出落的乌眉大眼、唇红齿白,笑起来甜甜的,像足了叶东海那温和气韵,眼角眉梢却又带着一点狡黠机灵。
九分像他,剩下一分像自己罢。
却不知,宥哥儿长得更像谁一些?或许……,还是像叶东海更好一点,这样的话,即便将来蝉丫生下孩子,叶东海也不会忘了疼爱这个长子的。
罢了,忍一忍,等到下一次宥哥儿两岁生辰,自己亲眼看了便就知晓,----想着叶东海如此紧张宥哥儿,不免又多放心了一些。
她并不知道,下一次……,竟然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