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要不,这老爷子怎么一副不肯放过她的态势。
崔老爷子问了一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露骨,就连莫禾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玉珠连复诊的事儿都不敢说了,借了个机会撒腿就告辞,一出门就爬上马车再不肯下来。
待玉珠走了,莫禾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子您今儿这是怎么了?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
崔老爷子捋须而笑,一脸得意,“我们家咏哥儿眼光却是不错,这姑娘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却颇有大家风范,人又聪明,难怪咏哥儿如此喜欢。”
莫禾一愣,尔后摇头而笑,“想不到一晃二十余年,如今连咏哥儿也要娶亲了。”他脸上虽带着笑,神情中却难掩落寞之态。若是当初他能说出口,也许如今谈婚论嫁的便是他的孩子了。只可惜,世事无常,回首已是百年身。
崔老爷子觉察出莫禾话中的落寞,念及他年少时曾在崔府的时光,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你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当年若是能早些说出口,老夫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地就将沅丫头许配给顾信那小子。如今——哎,这么多年了,你又何苦再这么死守着,在京城一住数十年,却连沅丫头的面也不见。莫家这支如今就剩你一个,你难道忍心让莫家就此绝后?”
莫禾垂下头,扯起嘴角笑笑,“老爷子说的是哪里话,莫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并州那边老宅,还有一大家子呢。”
终究是莫家家事,崔老爷子也不好多说,只长叹了两声,岔过旁的话题去。二人又说了一阵,崔老爷子忽然“咦”了一声,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头道:“刚才那丫头,瞧着倒有几分眼熟。”
莫禾笑着应道:“与沅茵有几分神似。”
崔老爷子却仍皱着眉,想了半晌,才回道:“不是沅丫头,”他顿了顿,面上现出几分嘲讽之色,“不是沅丫头,是崔家旁支另一位庶出的小姐,芳名唤作沅梅的。”见莫禾仍是一脸不解,崔老爷子摇摇头,低声道:“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沈在心休妻另娶之事?”
莫禾眼睛一亮,“是沈将军的原配崔夫人?”
崔老爷子面上现出羞愧之色,点头叹道:“那丫头原本是崔家旁支所出,因父母早亡,便由沅丫头她娘收留在府上住着,她性子柔弱内向,极少出院门,故你也未曾见过。那丫头长到十六岁时,由沅丫头她娘做主嫁给了当时还在军中做把总的沈在心。那丫头虽说是庶出,但以崔家的家世,她还算是下嫁了。那丫头嫁进沈家后倒和沈在心琴瑟和谐十分恩爱,生了一双伶俐的儿女,日子过得倒是舒心。只是没想到,沈在心后来屡立军功,不过几年竟升到了怀远将军一职,也因此而被新寡的长公主给惦记上了。之后的事你也知道,天子下旨勒令臣下休妻另娶,真真地滑天下之大稽。可恨老夫我当时尚在南阳,一来赶不及,二来,却是当时崔家势大,天子屡屡为难打压,老夫怀疑那不过是个试探陷阱,故不敢轻易出头。没想到,等老夫再赶到京城时,错已酿成,小外孙女被拐卖失踪,梅丫头也受不住打击,香消玉损。”
崔老爷子说完,端起桌上的冷茶猛灌了几口,复又重重地摔在地上,眼中竟有泪光闪过,“老夫这辈子自诩为英雄好汉,唯一对不起的,却是梅丫头一家。身为崔家家主,竟连个孩子也护不住,真是无用。”
莫禾见他如此颓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静静地在一旁候着,过了许久,才道:“老爷子切莫自责,您收留年幼的梅姑娘,将她教养长大,又许得如意郎君,本已是至仁至义,至于沈将军休妻另娶,却非您所能左右。梅姑娘在天之灵,也定不会怪您。”
崔老爷子却是丝毫听不进话,独自感伤了一阵,罢了,又咬牙恨道:“当初陛下只晓得要防备我们崔家,处处为难,时时打压,害得老夫连给梅丫头讨回公道都不能。如今倒好,却被曾家给捡了便宜,外朝内廷,哪里不是曾家的探子,他却是有苦说不出。而今却是想起我们来了,哼——”
莫禾素来不参与朝廷中事,听得崔老爷子说起这些,只是沉默不语。崔老爷子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赶紧将话题移到别处,聊了一阵,才告辞离开。
玉珠这边,回去的路上亦是心跳加速,惴惴不安。小药童自是猜不到她的心思,只眼巴巴地瞅着她,盼着她能说两句话给点醒点醒,可一直回了太医院,玉珠仍是一言不发,只把这小药童郁闷得不行。
因天色尚早,玉珠便没有回府,继续在御药房里修订医书。因近日天气多变,故患病的格外多,太医院里的御医们都被派了出去,就连吏目也没剩两个。未时三刻,玉珠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忽听得那小药童一阵呼叫,“秦大人,秦大人,快不得了了,又有病人了。”
玉珠赶紧放下东西赶出来,却见太医院里站着个一脸焦色的笔帖式,却不知是哪部的。
“秦大人?”那位笔帖式似乎识得玉珠,一瞧见她出来就赶紧迎上来,急道:“烦请秦大人随我去一趟户部,方才有两位大人晕过去了。”
“晕倒了?”玉珠一听是急诊,便赶紧回头让小药童去拿药箱子,自己则赶紧动身,一边往户部方向走,一边问起病人的情况。
“一位是户部尚书林大人,方才陡然起身,忽然就倒下了,一旁的顾大人赶紧去扶,没想到不但没扶住,他自个儿也倒了……”
“顾大人?”玉珠脑子里陡然一空,“顾…顾咏?”
那位笔帖式一脸惊讶地瞧着她,“秦大人也认识?”
玉珠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