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玉珠没有想到的是,顾咏第二日大早就出了京,因不愿让玉珠大清早起来送,才特意瞒着,待晚上玉珠回来她才从他留下的书信中得知了消息,一时颇觉伤感。
但无论如何,日子还是得继续过。因顾咏这次走得急,差事也多,来往书信就有所不便,玉珠心里有什么话也都记在纸上,虽说寄不出去,但这样似乎就有人能和她说话一般,也算是寄托了心中的思念。
太医院这边,她还是继续原来的差事,和张胜一起验校医书。和以往不同的是,若是玉珠再在书中有不寻常的看法和记录,众人也不会贸然反应,而是小心翼翼地按照她所说的方子去尝试,罢了再来讨论。
顾咏走后的第五日,玉珠如往常一般去太医院当差。因她不出诊,早上便不必如旁人那般点卯,只在辰时初抵达即可。方进了太医院大门,就见张胜躲在门厅外的柱子后面朝她直挥手,一脸急切。
玉珠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他那手势,分明就是让他不要靠近的意思。她赶紧缩了缩脑袋,没走大道,从旁边的走廊穿进了御药房。张胜远远地瞧见了,好歹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着跟上,一路跟到御药房的院子里。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一进御药房的大门,玉珠就回头朝张胜问道。
张胜赶紧转身探出脑袋朝外头看了看,又缩回来将大门关好,抚了抚胸口,长吁了一口气,道:“好歹没被外头那人给瞧见,都来了好几回了。”
玉珠不解,“是谁呀?莫非是要来找我的?”
张胜叹道:“可不是,是长公主派来的,说是要你去府上看病,偏又不说什么毛病,来了好几次都被孙大夫给推了,另指了旁的太医过去。上回刘大人回来还抱怨呢,说连人的面儿也没见着,白跑了一趟。”
玉珠一听说是长公主,顿时苦了脸,咋舌道:“怎么又是她,还有完没完。”
张胜见她似乎并不惊讶,不由得问道:“怎么,她找过你?”
玉珠苦笑着将那日在大街上被公主府的丫鬟拦住的事儿说了一遍,张胜闻言大讶,瞪大了眼睛朝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阵,才好不容易闭上嘴,喃喃道:“我爷爷说,这不孕之症最不易治,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个都懂。”
玉珠苦恼道:“你还真以为我有那么大本事呢,不过是瞎猫遇到了死耗子,碰巧而已。这长公主府上连个丫鬟都这么嚣张,可想见长公主也不是好想与的,若是将我弄去了治不好,我可是要倒大霉。”一边说,一边又烦得直想扯头发。
张胜见她如此郁闷,又赶紧安慰道:“左右前头有孙大人顶着,她断不至于进御药房里来逮人。反正孙大人也不是头一回打发人了,驾轻就熟。”
玉珠却还是放心不下,这太医院里头有孙大人顶着,可万一那个叫什么绿薇的在太医院外头候着,她岂不是连门也出不了。想到此处,玉珠便有些焦躁不安,同时又有些愤懑,她好好的当个大夫,怎么也能惹上这么多麻烦,一会儿是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一会儿又是强权蛮横的皇室贵族,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通通得罪了个遍。
忽然想到那天绿薇见着崔宇就像老鼠见到猫一般的反应,玉珠心里头陡然有了主意,赶紧问张胜要了都察院的地址,趁着绿薇还在跟孙大夫磨叽的功夫,偷偷溜出了太医院,直奔都察院而去。
听了玉珠的话,崔宇真是好气又好笑,只是见玉珠一张小脸上满是汗水,心中甚是不忍,也没多犹豫,便应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替咏哥儿先照顾你几日。每日放衙后我就在宫门口候着,送你回家。那绿薇见我在,想来也不敢过来。”
玉珠求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大喜,郑重地朝崔宇行了个大礼后,喜滋滋地告了辞。
晚上放衙的时候,玉珠缩着身子跟在人群中东张西望,一来是为了查看绿薇的行踪影,二来是寻找崔宇。到底是都察院的人,说话一言九鼎,才出宫门,就瞧见崔宇笔直的身影站在门口的东侧,玉珠箭一般的飞奔而去,直到他跟前才稳稳停住。崔宇朝她点点头,抬脚就走,玉珠紧随其后,脑袋却不住地东张西望,果然瞥见了不远处绿薇一闪而过的身影。
由崔宇一路护送着回了家,玉珠客气地留了饭,崔宇却婉拒了,说是家里头老仆还等着。送走崔宇后,玉珠回到院子,就见余老爹正在抹眼泪,也顾不得玉珠在一旁,哽咽着说道:“表少爷真是可怜,小时候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公子哥儿,离开沈府的时候才十岁大,一个人撑着家,真是难为他了。”
玉珠闻言心里也跟着酸起来,却又不知如何安慰。晚上吃饭的时候免不了和秦铮谈起此事,掬了把同情的泪。虽说上回因赵兴的事使得秦铮对崔宇有了些误会,但经过几次接触,他对崔宇却颇有好感,直道是条正直又坦诚的好汉子,听玉珠这般一说,也忍不住插嘴道:“姐你也不请崔大哥进屋坐坐,不吃饭,喝杯茶也是好的。”
玉珠听了,待第二日崔宇再过来的时候,就让秦铮出来请他进屋喝茶。崔宇推脱不过,便应了。余老爹与崔宇是熟识,见了面也有话说,秦铮虽说年纪小,却也是个有见识的,倒也能和崔宇聊到一起。一不留神,这喝茶就喝了小半个时辰,临走前,连崔宇也都忍不住笑起来。
归德侯府这边,却是传出了夫人病重的消息,这日一大早,李侯爷就将孙大夫请了过去,到了中午众人用餐的时候,孙大夫还是没回来。倒是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侯夫人得了恶疾,怕是活不长了。
玉珠听了,心里不由得为李庚担忧起来。若侯夫人的病情果如外界所传那般,也不知李庚能不能赶回京城见她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