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黑。
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又寂静又平淡。
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黑色,又重又深的墨黑。
这是哪儿。
地狱吗?
我尝试着转过头,远处依稀传来零星的亮光。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我才看清,远处靠门的地方坐了一个人。
他双眼抬头望着房顶,有些失神。
我从床上慢慢走下来,想要靠近他。
门外急急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接着系狨的声音迟疑地响起:“皇上,太医来报……沈姑娘…已逝……”
沈姑娘?
是我吗?真难得他还是像以前在王府那样叫我。
可是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我有点疑惑,伸出手想要碰碰凤离看起来苍白的脸。
手从他的脸颊上穿过去,我一愣,抬头就看清了凤离隐藏才黑暗中的神情。
我这一辈子,都从没见过,这样绝望的表情。
夹杂了矛盾震痛,和满满的绝望惊恐。
我看见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进膝盖里,像要把自己深深藏进什么里面才甘心。
我就算站在他一尺之外,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那种痛。
我突然好恨自己。
我活着的时候,从来都没见过他这样脆弱的样子。
这一刻我多希望,他能够忘了我。
我以为我死了,他会解脱,他会不再煎熬和痛苦。
我以为我死了,他就会快乐。
四周还是格外安静,房内一片漆黑,就连半点月光都照不进来。
壁如镜的声音在此刻尤为刺耳:“皇上呢?”
系狨在门外答:“蓉贵妃娘娘,皇上现在不希望任何人进去打扰,娘娘请回。”
壁如镜声音淡然:“我这里有沈酝溪的遗言。”
遗言?
我坐在凤离身边吃惊抬头,我什么时候留下了遗言?
凤离却突然起身,一把拉开门,门外的灯光和月光汹涌着进来,和风一起扬起他的衣袍。
“在哪?”他的声音嘶哑,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壁如镜嘴张了张,缓缓将一封信交到凤离手中:“这是小禄子今儿在御书房找到的,好像是昨夜葵嫔送来,被那奴才和奏折弄混了。”
凤离接过来,退后了两步,关上门。
我就站在他身后,看他缓缓拆开那封信,信上只有寥寥两行字。
昔日死生契阔,只换与君一见。
我自嘲一笑,原来并不是他昨夜没有去找我,而是这东西这个时候才交到他手上。
只是这就像我和他之间的命运,终究是错过了。
他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过那纸上的字,最后停留在落款“沈酝溪”三字上,轻轻摩裟。
我根本都不敢去看他的表情,那种表情那么温柔,温柔得近乎迷恋。
可是细看之下,他的指尖都在颤抖。
我看见他慢慢跪坐下去,整个人狼狈地跌在地上。
我慢慢跪在他面前,想要抱住他。
“酝溪。”他突然睁开眼,我以为他看见我了,猛地抬头,他的目光直直地透过我,落在手中那张纸上。
落在沈酝溪那三个字上。
他一声一声地喊着:“酝溪。”
“酝溪。”
“酝溪。”
声音里透露着可怜,像是不相信我就会这么狠心离去一样。
渐渐缩起身子,抱住那张纸。
我看着看着,觉得心被什么狠狠地穿了过去。
就像当年他母妃和那个侍卫双双殉情,留下他一个人。
他也是孤零零地坐在空荡荡的殿内,四周一片黑暗,这样脆弱又可怜地舔舐着自己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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