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活动了,这是无锋第一百次伸出手并面带微笑的说完“认识您很高兴”这句话后得出的结论。
轻轻抚mo这暗褐色的黄杨木案桌,略显古旧的板式木椅用牛皮的包裹,光洁如镜的桌面上影影绰绰,似乎还映照着昔曰主人的辉煌,对面照壁上一副不知名的水墨山水画,显得格外脱俗。一支半新旧的青色陶瓷笔筒放在案桌角落处,一支狼毫斜插在其间,厚实的玉质镇纸下还压着几张纸签。一树青翠的云竹静静的站在墙角,似乎在注视着这位新主人的到来。
随手拿开镇纸,无锋拈起两张看了看,一张大概是原来主人的手迹,“宁静以至远,淡泊以明志,”也许是主人挥毫时心绪不宁,字迹略略显得有些凌乱。无锋猜度着当时主人的心境,也许是对方是在经过痛苦的思索后作出了决定后才写下着几个字聊作自慰吧,毕竟看见自己几十年的心血化于无形,任谁再看得开也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如果是自己呢,如果是自己走到郎永泉这一步呢,自己会有郎永泉这般洒脱么?无锋下意识的摇摇头,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像郎永泉那般淡定自若。回想起当时与郎永泉单独会谈的时候,对方表现出来的潇洒从容,连无锋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养气功夫已经到了超凡入圣的地步。
会谈进行得十分顺利,几乎没有遇上什么阻碍,此时的对方似乎对战事的胜胜负负已经看得很开了。对战事的情况谈的并不多,倒是郎永泉对无锋这几年来在西北尤其是西域和腾格里甚至印德安的表现尤为赞赏,而无锋的民族平等和解政策也是对方欣赏的亮点之一,言语间充满了对无锋的推崇,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这几句话成了对方用得最多的几句话,反倒是无锋自己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在长辈面前受教的晚辈子侄,对方由衷的赞赏让无锋生出一种很久没有体味过的不好意思的感觉,能够得到一个曾经是生死大敌的这样评价,无锋很是满足。
直到会谈结束,无锋都还沉浸在一种惺惺相惜的氛围之中,虽然无数次的诚心挽留让对方十分感动,但对方委婉但坚决的态度让无锋也知道对方不大可能在这种情形下留下,唯有用最周全的礼节恭送对方离去才能弥补自己心中那份遗憾。
君子风姿,骑士风度,来去无痕,这是无锋第一次对自己敌人生出由衷的敬佩之情,败了就是败了,没有寻找什么客观理由,没有歇斯底里的发作,没有什么徒劳无益的最后挣扎,一切来得这么自然平静,这才是真正的大将英姿,无锋很怀疑自己在对方所处的情况下能否做到这一点,能否像对方这样表现得如此优雅闲适,自然得如同宾客之间彬彬有礼的来往。只有早就有某种觉悟的人才能真正做到这一点。
房间里这种略带忧郁的氛围让无锋觉得很舒服,推开窗户,迎面而来的是夏曰的凉风,淡淡的新鲜花草气息混合着丝丝水气,让无锋头脑为之一清,将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又拉回到了原来的思维轨迹上。天南已经平定,缅地也很快就会归顺,温拿已经在来南丰的路途上勒,估计明后天就应该抵达,一切又将按照自己划定的顺序行进下去,自己的笔下一步又将划向哪儿呢?
“大人在么?”远处传来梁崇信的问话声。
“在,大人独自一人在里边休息,他吩咐没有重要事情不要打扰他。”卫士按照无锋的吩咐回答道。
“哦,那我等一会儿再过来。”没等梁崇信的话语落定,无锋已经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是崇信么?进来吧,我也正想找你聊一聊。”
“是。”梁崇信有些后悔自己这个时候来了,节度使大人独自一人坐在这天南郡节度使府中书房里,肯定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其实他也看得出自己上司这次虽然收复了天南和缅地,但情绪却与以往几次有些不一样,尤其是在和郎永泉一席长谈送走对方后这种情绪显得更为明显,在例行的贵族士绅商贾会接见会上,远不如以往在收复其他几个地区后那么兴致高昂,给人的感觉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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