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是允江的支流,从h市一直流到z市汇入允江,陈汀一行现在的位置正处于临江江面最宽阔处。
本来预计一周的路程他们走了快半个月,因为水里总有各种各样的变异兽,其中一只甚至毁了他们好几艘轮船。因为没找到能替代的船只,那三只豪华客轮现在都还以侧卧的狼狈姿势躺在江心,物资也在上面。郝飞一度想要放弃水路,只因为陆路更艰难才坚持着。
现在,他们距z市还有六十公里路程,距离目的地中部军区还有九十公里,行船加行车最多两个小时。
九十公里,两个小时,生与死的时空分割点。
陈汀躺在废墟之中,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脸上、身上全都糊满了血和尘土的混合物,胸口还压着一个金属箱子,那是他们运送的物资,郝飞口中的粮食。这叫做“粮食”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体里的能量和热量正在一点点流失。
但他不敢动。
一动,就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代价呀,自信的代价呀——
嘴角勾勒一个苦涩的弧度,双眼酸涩难耐,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一点点渗出。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想把那湿润逼回去。
今天一早,他是被吓醒的。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他心跳得飞快,咚咚咚,咚咚咚,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即将发生。
他不安极了。
这抹不安,在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变异兽出现的平静中,更强烈了。它像阴云一样笼罩着他,又仿佛带血的利爪,狠狠揪住他的心脏,让他四肢泛冷,行动迟缓。
这种不安、惶恐他并不陌生,末世降临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
“江面这么平静,总觉得好诡异。”他记得他是这样对郝飞说的。
他还记得郝飞拿欣慰又自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年轻人谨慎很好事,小心驶得万年船,是应该的,不过这里是中部军区的地盘,航道都是清理过的,有变异兽才奇怪。
他把自己当自己人,当后辈,所以他欣慰自己谨小慎微,觉得孺子可教,同时又自豪中部军区的给力——看呀,这么长的路段都没有变异兽呢!
他那时的表情那么生动,那么神采飞扬,可现在他却躺在离自己不足三米的地方,血肉模糊。
心被狠狠刺穿,痛得不能呼吸。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上一次是为亡故的双亲。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陈汀立刻摒住呼吸。他身上有块白色的宝石,长得很像月长石,但比月长石多了几分通透,也更加耀眼。
他能活着,全因为这块宝石。
沐云轩给他的时候只告诉他,这东西可以隐藏他的气息,如果遇到无法战胜的对手,务必启动它。启动的方式很简单,注入些许异能就可以。
他没有告诉他,这玩意儿只能隐藏一个人。也没有告诉他,一点点异能就能维持那么久。
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停下。
那东西就在他身后,他可以听到它粗重的呼吸。他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它是否看到自己,只能摒住呼吸拼命隐藏自己。
忽然,一只丑陋的、长满斑点和吸盘的、湿漉漉的触角从他身上穿过,伸向已经气绝的郝飞。
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从他的方向可以清楚的看见,那触角卷住郝飞全是血的脑袋,一圈圈缠绕、缠绕,然后猛地一缩……
“不——”
他像只利箭冲了出去。
他受够了!
受够了危急关头躲躲藏藏,受够了缩在墙角地等待救援,受够了所有逃避退缩和怯弱,他是男子汉,是特种兵,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才是他的本色。
他宁愿和所有人一起死,也好过一个人独活!
他举起那个压在他胸膛的箱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向变异兽,与此同时全身异能涌动,透明的空间刃凶狠地劈入变异兽身体的每一寸。
他看见它的触角寸寸断裂,他看见它痛苦挣扎,他听见他愤怒嘶吼,他……
残破的触角迎头劈来,陈汀没有躲,他笑着迎上,然后被狠狠摔下。本以为会落在坚硬的甲板或者冰冷的江水,结果接住他的是温暖的怀抱,他睁眼,美丽而焦急的面庞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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