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厌恶,虽不知为何,但阿翎总是心中不舒服的。
“多多防着吧。”沈婉兮道,“虽说萧家三个兄弟情深,但萧大哥毕竟是嫡长子。二哥儿没什么念头,二哥儿媳妇可不一定。”
阿翎一面应下,想到戈雅,一面说:“我现在有时会想到庄和。”
“想她做什么?总归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沈婉兮虽然这样说,但一双眼睛也移开了,就落在地面上,半晌后,声音低低的好比啜泣,“况且,从她出嫁那一日开始,我们都当她死了……”
和亲的帝姬,也只能当做死了。
阿翎静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笑出来:“倒也是这个道理。”又拉了沈婉兮,“今日嫂嫂在我这里吃吧,我叫人吩咐下去,将膳食做得精细些,免得不合你口味。”
沈婉兮笑道:“你这挑事的,叫你家的以为我是有多难伺候!再怎么金贵,所求者不过食能果腹衣能蔽体,哪里来的那样多事?”
阿翎只是笑。
到了午膳时分,侍女将菜肴布好,一碟网油鱼卷,一碟龙衔海棠,一碟杏仁豆腐,一碟胭脂鹅脯,并上几碟开胃小菜,零零落落摆了一桌子,阿翎一面笑一面给沈婉兮夹:“不比你帝姬府的好吃,将就进些吧。”
“成日吃这些,你哪日成了杨妃怎得了?”沈婉兮笑着咬了一口,夸赞了一番后,又不忘调侃起小姑子,“到时候你家那口子抱不动你,只能扛了。”
“你当是麻袋呢!”阿翎笑着啐她,口中杏仁豆腐还没能咽下,一股子恶心感从胃中升腾,怎么都忍不住,“哇”的一声,竟是吐在了沈婉兮那件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上。
沈婉兮也来不及管她吐了自己一身,忙起身扶着她:“果果,翎姐儿,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阿翎现在难受得很,捂着胸口不住的摇头。沈婉兮脸色一变,吩咐了众人将水的将水,寻大夫的寻大夫后,一屋子人几乎走了干净,才问:“算来,他们走也是一月有余了。你们俩……那几日只怕日日行房吧?”
嫂嫂,你真是这世界土著的?!阿翎都快成斗鸡眼了,不觉红了脸。这事她怎么说?架不住沈婉兮的目光,还是忸怩的点头。
虽说贪欲伤身,但眼瞅着就要分别一两年,怎么着也得吃饱了再分开……故此,那几日倒也是孟浪了。
沈婉兮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只怕是有了,孕吐也就是一月多开始的。”
阿翎直了眼,就这么看着沈婉兮,喃喃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护住了小腹,就着侍女递来的锦帕擦了嘴,又命人领着沈婉兮下去更衣。
看着那胡子全白了的大夫为自己诊脉,阿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是腹中真的有了她和萧清晏的骨肉,她不知是有多欢喜,但就怕是这些日子不好好将息,坏了身子。
那白胡子老头收回手,沈婉兮忙问道:“可是有喜了?”
“是有喜了。”老头捋捋胡子,一脸的慈眉善目,“大奶奶可得好好将息,这孩子不大妥帖,若是坏了,只怕要出事儿呢。”
“有什么不妥?”阿翎原本欣喜,又被一瓢水浇下来,心拔凉拔凉的,“可有大碍?”
老头道:“原也不算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大奶奶有些气虚,补气就好了。心情也要放宽才好。”
阿翎点头如捣蒜,双手就这么捧着小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双手触及到尚且平坦的小腹,这里有了一个小生命,真正意义上的爱情结晶。
沈婉兮只是含笑,阿翎身边的小丫鬟早就将这事报出去了。不多时嘉国公夫人快步前来,正要对沈婉兮行君臣大礼,被沈婉兮拦住:“夫人别多礼,咱们也是实在亲戚,如今这丫头魔怔了,萧大哥又不在,夫人还多费心思,却也别惯着她了。”
嘉国公夫人比阿翎还激动呢。俗话说隔代亲,这可是她第一个孙孙,能不激动吗?满口答应着沈婉兮不会惯着阿翎了,转头就抛之脑后。
可不嘛,阿翎从嫁过来就被嘉国公夫人当自个儿亲闺女一样疼着,这回要说别惯着,谁信啊。
沈婉兮也不再多留,回府说要告诉定国公和纯仪此事后也就走了。阿翎见她一走,忙跳下床取了纸笔来。
“果果,就算要写家书,也不急在一时啊……”生怕坏了阿翎肚里的小宝贝,嘉国公夫人忙出言劝道,“你还是好好歇着吧。”
“可是我忍不住了……”阿翎道,“我想叫他现在就知道,我、我……我可不想他回来的时候,见我抱了这样大的娃,还下马问我是谁的。”
得咧!媳妇乐糊涂了!
知道现在阻止不了她,嘉国公夫人也就坐在一旁不说话了。屋中静默,只余了毛笔在纸上的刷刷声。还没写罢,便听门外响起一个声音:“大奶奶,大奶奶。”
阿翎一怔,手上却没停住,笔尖饱含的墨汁儿洇入纸,开出了一团墨花。眼看着儿媳就要抓狂了,嘉国公夫人还是道:“叫进来吧,出了什么事儿?”
那丫鬟快步走进,向两人打了个千,道:“大奶奶,佟府那头打发人来接大奶奶,说是佟家奶奶请大奶奶去呢。”
裴玫?她如今也快生了吧?阿翎如斯想着,起身道:“出了什么事儿?”
“婢子不知,只是那头说佟家奶奶定要见大奶奶,这才……”
阿翎一面颔首,一面扶了嘉国公夫人向外而去。一路到了花厅,见其中立着的,正是裴玫的贴身丫鬟,此时正悲伤得厉害,兀自强忍着,一双眼睛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人心疼。
阿翎见状,心知恐怕出了事,忙拉住那丫鬟,道:“出了什么事儿?你别哭,慢些说,告诉我就成。”
那小丫鬟抽噎着,眼泪簌簌而下,差点就给阿翎跪下:“求大奶奶了,去看看我家奶奶吧……我家奶奶怕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