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幽篁论时舆 2

    只见前方七八丈开外的一片林地上，两个黑色劲装彪形大汉正在用铁锄、铁铲等工具奋力挖地，一旁的地面上赫然直挺挺躺着一具男尸。两人边挖边说着什么，看样子是要就地埋尸。映弦驻足片刻，心神稍定，便又蹑手蹑脚朝前走了几步。在离大汉不远的地方，以一棵巨桧挡住了自己的身体。她伏于树后竖起耳朵，但仍然听不太清楚两人对话，只隐约听见什么“韩公公”、“李大人”的。映弦心一凛：这死人居然跟韩公公有关系。却不知为什么会埋在这个地方？此刻尽管疑云重重，但也委实不敢靠得更近，也不敢再移动脚步，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等啊等，终于等到那两个大汉将尸体处理好。不料两人收拾完毕却往南走来。映弦僵直着身体，生怕稍有动作便会被发现。两人步履匆匆，经过桧树时，映弦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紧抓树干，控抑呼吸。目送二人从身旁狭径堪堪走过，露出壮硕的背影，映弦终于舒了一口气，赶紧绕到桧树另一侧，然而——

    映弦全没注意脚下，趔趄一踩，足底促然一声凄叫。两大汉受惊回头，对望一眼，便朝着映弦藏身之处一步步走来。近了，更近了；透过桧树虬枝，映弦甚至已能看清他们的面容，其中一个左脸从耳朵至嘴角有一道斜长疤痕，显得格外凌厉。映弦一颗心快要脱出胸膛。暗骂自己：谁叫你偷看？这下可把命都玩完了！又想起小宁子的叮嘱，后悔不迭。

    眼瞅着自己就要暴露，两个大汉却忽然收了脚步。带疤汉子低头审看，咧嘴笑道：“我说什么东西，原来是只兔子。”映弦循声悄然投出视线——一只灰茸茸的家伙伏在前方地面艰难地挪动，看样子刚才已被自己踩伤。正在不安之际，另一个大汉刷地亮出兵刃，映弦悚然一惊，却听那人说道：“忙了这么久也饿了，不如杀了这兔子带回家烤着吃，岂不是好？”冷光冽冽一闪，血花四溅，可怜野兔已成刀下冤魂。

    两人提了野兔远去。映弦惊魂未定地从树后走出，盯着一地兔血，又是后怕又是惭愧：都怪我去偷听，害得这兔子因我而送命。小兔啊小兔，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吃兔肉。转而思忖：假如刚才这两人没有发现兔子，我该怎么办？恐怕得主动跳出来装疯卖傻，就说自己在寻找一只逃脱的兔子。至于他俩信不信，却要看运气了。

    .

    映弦加快脚步走出栖秀山，一路警惕，倒也没再跟先前两个大汉狭路相逢。回公主府前又去荣宝斋买了一支双凤衔珠点翠钗作为说辞。一进门便找来蕙衣品评。蕙衣拣起瞄了几眼，道：“这是买给谁的？”

    “……我见公主平时打扮得太素，所以去挑了这么个钗子。你说她会喜欢么？”

    “做工倒还算讲究。不过，公主从不戴点翠的东西，恐怕这事儿你也忘了。”

    “啊？这是为什么？”

    蕙衣指着发钗上那亮丽的一抹翠蓝道：“这点翠的工艺，简单说就是取翠鸟身上的羽毛贴在这金托子上。为了保证颜色的鲜艳，羽毛必须是活鸟身上生生拔下来的。公主可不肯为了图这个好看，便去伤害其他生灵。”

    映弦恍然大悟：“我说这颜色怎么这么鲜艳，却原来是活鸟身上的羽毛。早知如此，我就换个玩意儿了。不过……现在买也买啦，丢了也可惜。公主不要的话，我就只好自己偷偷戴着玩儿喽。”说罢将珠钗往头上一插，翠光烁动于发间，殊为明悦可爱。小宁子此时也走了过来，边看边啧啧赞叹。

    映弦连忙说道：“小宁子，我正要找你。”

    待蕙衣离去，映弦平定了心绪，问起韩公公的来历。小宁子答道：“韩公公在宫里服侍有二十来年了。皇上还没登基时就入了宫，后来被皇上封为东宫局郎，专门服侍太子。再后来调到了御用监，又一步步往上升，现在啊，可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

    “掌印太监？嗯……有印象。是不是有个什么替天子‘批红’的差事儿？”

    “这个我朝倒是没有。太监再能干，毕竟只是奴才。皇上圣明，又怎会拿如此要事开玩笑呢？”

    映弦心说：虽然如此，这个韩公公在内廷果然也是个大人物了。不知栖秀山上这男尸究竟跟他有什么关系。恐怕只有进宫问姐姐才行。

    一番惊劳已过，映弦今日又往逸馨堂学琴。弹完楚沙白教授的曲子，从引鹤和摇宇的称道声中，尽管隔着屏风，她已感觉到师傅的赞许之意。

    ******

    第三日用过早膳，天空却飘起了小雨。小尹子备好了车马，找来车夫，司徒素和映弦双双上车。映弦问道：“公主可是带我去拜访你的那位旧友？”

    司徒素穿了一条崭新的浅色长裙，映弦不知其名，只见褶裥颇繁复，纹华道道，淡雅迷离，有如月光浮动，更添仙气。听她说道：“今天下雨了。不过日子已经定好，也不能再改。你这就跟我去吧。”车夫一甩马鞭，公主府便在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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