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解甲7
夜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冯道与范质二人被请到了城外侍卫军的军营中。
诸将在听完范质叙述他和冯道与韩奕会面的经过,颇感失望。王彦超悻悻地说道:“太师与相公承天子皇命千里迢迢而来,难道只是来替天子奖赏三军吗?如果太师能痛作决定,王某不才,愿率军趁夜攻入晋州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出王相公。”
“不可”冯道与范质二人同时说道。
史彦超对这个馊主意十分不屑:“王帅以为如此,王相公便可以毫发无损?你这是害王相公。”
“堂堂朝廷数万兵马,难道竟被三支元气未复的兵马玩弄于手掌之中?”王彦超击掌反问道。他这话让众人也颇觉尴尬。
郭崇道:“郭某离京时,曾被陛下召见数次。我揣测陛下心意,他既不想宣布韩帅为叛逆,也不想让王相公有任何闪失。为今之计,还盼太师与范相公能够劝韩帅罢兵撤围。再说,韩帅是国家勋臣,此番又立有大功,如果我等与韩帅相互攻杀,真让四邻外藩耻笑了。”
“怕人耻笑?‘耻笑’二字值多少钱?”康延泽阴沉着脸。
“康延泽,你敢讥笑郭帅?目无尊长”史彦超勃然大怒。
郭崇摆摆手,制止道:“彦超不必如此,且听太师有何主张。”
“事已到此,就是不知太师有何周全的主张?”药元福也不懂冯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样,试探地问道。如果冯道也只是硬着头皮来晋州,全无解决之道的话,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众人的目光全投向冯道。冯道环顾左右道:
“老夫离京时,陛下曾有密诏授我。我已得陛下旨意,又得机宜之权,尔等稍安勿燥,待明日我再入城会会韩奕,向韩奕与王相公传密诏,韩奕必会有所忌惮。料局势并不太坏。”
冯道表面上沉着,枉称有密诏,其实郭威只用一句全权处分,将一切难题都推给了他。冯道内心也害怕事态恶化。
仿佛是为了烘托冯道的话,虎捷都指挥使何徽匆匆闯了进来:
“太师,范相公,郭帅,大事不好了,晋州城城门紧闭,城内兵马调动频繁,人声喧哗,看来韩奕今夜有所异动”
诸将面色大变,就连一直忙着安抚侍卫军部下的郭崇也坐不住了:
“诸位,防人之心不可无,命诸军准备好刀箭,准备战斗吧”
群情汹汹之下,冯道不得不站起身来,大声呼喊,试图压制住鼎沸人声:
“诸位将军暂且勒兵不动,不到万不得以,不得与义勇军交战。我连夜入城,倘若事情真到了无可挽回之时,尔等再攻城吧。”
王彦超惊道:“太师不可,倘若韩奕疯了,将您也扣押了,我们在城外岂不是又投鼠忌器?”
冯道凄笑道:“老夫无足轻重,死便死吧。”
“太师,不如您坐镇军中,我去城中劝和?陛下早有旨意,您是代表天子而来,这里的兵马也要听您号令。”范质在旁说道。
范质说的是“劝和”而非“劝降”,一字之差,就代表了郭威的全部美好希望。
“不,我意已决。老夫偏不信韩奕敢聚众谋反。”冯道低声对范质说道,“韩奕是个难得的人材,我不能看着他在悬崖边久待,更不能推他一把,让他堕入万劫不复之渊。更何况,眼下这有陷入刀兵之灾的局面,是陛下不愿看到的。老夫昏朽,能为国尽点力,便尽心竭力,搭上这一身臭皮囊,又有何妨?”
“那太师多多保重。”范质见冯道坚决,只得说道。他认为冯道是深入虎狼之穴,大有一去不复返之势。
在众人的注视中,冯道大踏步地走出军营,昂首往晋州城走去。火光映衬之下,他那瘦削干巴的老迈身躯,似乎比平常看起来要高大丰满的多。
晋州城的南门紧闭,那些曾在抗击辽兵的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弩车,此时正对着城下百步以内的空旷地带——这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风雪更加紧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城头上的军士们立在风雪中一动不动。城外的侍卫军也握紧刀枪,小心戒备着。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夜里冷的紧,冯道紧了紧裘衣,对着城头喊话:
“老夫冯道,是哪位将军在此驻防?”
城头上沉默了半晌,有雄浑的声音传了下来:
“在下铁骑军韩通,奉命在此驻守。敢问太师有何指教?”
冯道听是韩通在这里驻守,心中暗喜:“老夫要入城见你们韩帅,请将军打开城门。”
“请太师见谅,我得到消息称太原有密谍出入晋州,似有阴谋,为防有变,夜间任何人不得出入晋州城。”韩通回道。
“老夫身为天子钦使,难道也不能入城吗?”
韩通沉默了一下,命人从城头上放下吊篮:“那就委屈太师了。”
冯道也不跟他计较,只身一人,借着吊篮上了城头。刚一踏上城头,冯道冲着韩通道:
“久闻韩将军刚直忠诚,今昭义帅韩子仲以下犯上,私自扣押王相公,威胁朝廷,难道你也跟着起哄吗?他要是造反,你也跟着造反吗?”
韩通低头说道:“太师,韩帅并非要造反,否则王相公焉能活到今天,他更不会坐等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郭将军抵晋。我们滞留在晋州城,非是特意为难朝廷,更不是造反,只是为讨个公道,仅此而已。”
“哼”冯道不怒反笑,“好一个讨公道,可笑至极。兵事向来无小事,前**们为国而战,浴血疆场,何等的英雄忠诚。今**们只为讨个公道而以兵犯上,你们敢保证将来不会因琐碎小事而扬言谋反?莽夫、愚蠢、可笑”
“太师明鉴,我韩通并非小人,岂会见利忘义?如果有人胆敢谋反,末将愿誓死保卫陛下。我也敢保证韩帅更会如此。”韩通急道。
韩通毕竟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又恰好是个直肠子,他经不起冯道三言两语的试探与恐吓,便露了底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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