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于豪门家族,混迹于上流社会,有着用不完的金钱,结交不完的朋友。即使没有人跟他说过但他也知道,他的人生,什么不用付出也能获得一切。
他不像别的二世祖那样,嚣张跋扈,目无王法,但也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他的人生唯独钟爱两件事情,一件是篮球,一件是夏辰。
而这两件偏偏又连在一起。
他第一次听到夏辰的名字是在家宴上,宋母唠叨着今年的区状元家庭不好,但是人很上进,在帮奶奶做事的时候也不忘看书背单词,要他多向区状元的精神学习学习。
他随口问了一下状元的名字,听到是夏名这两个字,暗暗咂舌。
这名字真普通。
他第一次见到夏辰的时候,是跟着一帮小弟们去打篮球,刚到篮球场,其中一个小弟就很狗腿的指着操场上夏辰的方向。
“那个听说就是今年咱们区的中考状元。”
宋彧抬头朝夏辰望过去,正看到夏辰在场上投篮的场景。
那个时候夏辰才到发育的年纪,四肢又细又长,皮肤白里透红,一双黑眸像是黑葡萄似的镶嵌在那张脸上。
宋彧没想到,这个区状元长得到挺好看的,忍不住多看几眼。
夏辰投完篮后,一只手抱着球,一只手比划着东西,似乎在跟队友商量对策。然而对策还没商量完,他们就被仗势欺人的高年级学生们赶出操场。
宋彧看见夏辰黑葡萄似的眼睛立即黯淡了下去,仿佛因为遭受不公而褪下一层皮,露出里面泛着红丝的血肉。
这让宋彧心脏莫名一揪,赶紧示意小弟们跟他一起去占场子,将高年级校霸们赶走。然后他又装作没有兴趣的样子,带着小弟们离开,将空场子留给夏辰。
事实上他并没有走远,又独自一人走了回来,拎着瓶饮料坐在椅子上看夏辰打篮球。他一直以为这个足足甩他中考分数200分的状元郎,是个书呆子。
但没想到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呆板木讷,球打的也好。
他看了会儿后,忍不住拍手称赞,主动走向夏辰。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想结交一个朋友。
他告诉夏辰,以后再被校霸欺负的话就报他的名字,本来以为可以在夏辰面前装一下逼,但没想到后来听到,夏辰因为报了他的名字,而被校霸们狠狠痛揍一顿的事情。
“……”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立即带上五个“练家子”的朋友,在操场上找到那几个校霸,将领头的三个人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打的他们鼻青脸肿。
打完人后,他还不觉得解气,想起还在家养伤的夏辰,就骑上拉风的摩托车,找到夏辰家。
夏辰家住在狭窄的小巷子里,巷子尽头堆满了垃圾,在夏日里意味格外的浓烈。
他捂着鼻子,叩响房门,然后就看到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个圆圆的小脑袋。
“你找谁?”
夏辰额头受了伤,上了红色药酒,身上穿着白色蓝领的T恤,整个人看起来莫名有种脆弱感。他见到宋彧出现,眉头先是惊讶的挑起,然后微微收拢。
宋彧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上车,他载着他,轰的一声加大油门,摩托车像是野狗似的穿梭在小巷中。
夏辰吓得一把抱紧他的腰肢,纤细的胳膊肘似乎还在发抖,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夏辰,暗暗在心中想这,这人像女孩子似的胆小。
到了郊区空地上,他带夏辰来到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三个校霸跟前,让他们向夏辰道歉。
夏辰看着校霸们哀嚎流泪的情形,先是惊到微微张唇,然后又抬头看向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仿佛揉碎了细碎的星光,又重新散发出迷人的色彩。
他走到夏辰跟前,嚣张的抱起手臂,“都说你是我的人了,他们还敢揍你,那就是不给小爷我的面子!”
他说完话,余光看到夏辰因为他的话脸色腾的一下红了,他又忍不住暗暗嘀咕:这人真的跟女孩子一样,爱害羞,也跟女孩子一样可爱。
他搂住夏辰的肩膀,继续道,“以后谁要再敢欺负你,你直接找我。”
夏辰沉默了会儿,然后点点头。
“你这伤要多久才能好?”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明天一起打球?”
“……好。”
那个夏天,两人约了好几场球赛。
宋彧以一种好奇的心情,慢慢走进夏辰的生活,恍然间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还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生活。
比如夏辰最喜欢吃酱油拌面、拌饭,因为省钱。
再比如下雨天的时候,夏辰家里还会漏水。
有次刚下过雨,他骑着拉风的摩托,穿梭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去找夏辰,恰好看到夏辰跟他奶奶在用瓷盆,将屋里蓄积的雨水向外舀出去。
他愣了愣,从没有想过在21世纪,还会有人家里漏雨。毕竟这样的场景,只存在于小学课本中或者爷爷奶奶的那些“吃苦岁月”中。
他错愕过后,也卷起裤腿,加入到舀水活动。
那天舀完水后,夏奶奶给他们做了好吃的梅干菜饼,他觉得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饼,所以后面常常会到夏辰家去蹭饼。
他很喜欢夏奶奶,觉得夏奶奶是个慈祥的老奶奶,所以才能教育出夏辰这样脾气好,性格好,成绩好,球又打得好的人。
只是高一的时候,夏奶奶就因病去世了。
夏辰也因此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处理夏奶奶的事情,没有上学。
他看到夏辰没有生机的面容,心里莫名的害怕,夏奶奶是夏辰唯一的亲人,这唯一的亲人离开了,夏辰会不会想开?
他怕夏辰出事,便想方设法逗夏辰开心,知道夏辰一直想看海,他偷了宋父的游艇钥匙,准备了三天的食物,带着夏辰在海上漫无目的漂泊着。
中二时期,少年们都有仗剑走天涯的冲动。那是一种宣泄,放纵,却也是镂骨铭心的回忆。
他喜欢晨光来袭时,大片红色金色朝霞铺满海面的场景,他跟夏辰并肩站在甲板上,看着太阳一点点从海水中升起来,就好像他们二人也挂在太阳的尾巴下,被太阳从海底中捞出来,湿漉漉的身体被被海风吹干。
心里的痛苦,身体的疲倦,也都被吹干了。
第三日,“口粮”吃完后,两人被迫停岸。
下船时,夏辰忽然抱住他,靠在他的肩膀上落泪。
夏辰说谢谢。
以后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他现在是他最亲的人。
他回抱住夏辰,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表达一切。
只要他需要他,他会一直陪着他。
宋父宋母在他消失的这三天,将他所能出现的地方,以及他接触到的人的底细都查的清清楚楚。在他平安回到宋家后,宋父宋母异常愤怒,让他以后不要再跟夏辰走近。
他以为是因为这次的突然离家出走,才会让父母情绪如此失控,便安慰父母,他以后不会跟夏辰走得近。
可实际上他和夏辰越走越近,他找各种理由不坐家里的豪车,跑去坐夏辰的后车座。他喜欢在下坡时逗弄夏辰,忽然抱住夏辰的腰,看着夏辰僵硬的脊背和通红的脖颈,心情无比愉悦。
没有什么比这个时刻,让他觉得更愉悦。
那个时候他还未多想,只当是朋友之间的恶趣味玩笑。直到高二的时候,被一场意外打破。
那天,隔壁班一个女生突然出现,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他早已习惯这种场面,心里要说的好好学习的话已经酝酿出来,却看到那个女的将粉色情书扔到夏辰怀里去。
他愣了一下,口里拒绝的话恰好提到喉咙处,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如鲠在喉,拧着眉看向夏辰,夏辰平静的将情书塞到书包里。
他莫名的不舒服,在回去的路上,以调侃的姿势挖苦了一下夏辰。
夏辰哼哼闷笑,却不作答。
他心里越发的不对劲,想听到夏辰对那女孩直接拒绝的话,可却没有听到。于是故意作弄夏辰,挠夏辰的痒痒肉,“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四眼女?我听说那个四眼女可凶了……喂你……”
自行车在下坡路的时候忽然失去了控制,一头栽进绿化带里,宋彧的手还在抓着夏辰的校服,夏辰踉跄倒下去后,身体惯性的压向宋彧。
宋彧猝不及防被压住,唔了一下,喘着气吼道,“你怎么回事啊?提到那个四眼女你就连车也不会骑了吗?”
他问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回答,睁开眼睛,看见夏辰近在咫尺的面容,一双黑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心跳忽然漏了几拍,红着脸看夏辰,两人挨得太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甚至能看到夏辰脸上细小的绒毛,随着呼吸散发着撩人的挑拨。
他不自在的吞咽着喉咙,在夏辰撑手臂离开他身上时,他又恍然舍不得接触时那一刹那的温度。
“你自己也戴眼镜,干嘛说人家是四眼女?”
夏辰将他从地面上拽起来,他还有些恍惚,喃喃回道,“我才两百多度,那个四眼女一看就八百度以上。”
“你这是度数歧视?”
“哼,你这是为人家打抱不平?”
自行车链子断了,附近也没有修车的地方,两人一边赶着车一边斗嘴,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闹不够的事情。
后来那个女孩子被夏辰拒绝了,她没有“因爱生恨”,反而是暗恋她的一个男生因爱生恨,到处造谣夏辰是同性恋。
因为得罪不起宋彧,所以火苗始终没烧到夏辰公认的“好基友”——宋彧身上去。
那段时间,周遭的人看夏辰,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有些时候,无形之中流露出来的敌意与嫌弃最伤人心。
先前还曾被女孩子誉为班里最有魅力的男生,转身就成了众矢之的。
事情发展到最严重的时候,是周五打扫卫生时,夏辰被人锁在教室里。
宋彧当时在球场上等夏辰,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见到他,便回去找他,看到几个男生在走廊上对夏辰骂骂咧咧。
各种贬低侮辱性的话,从少年们口中冒出来。明明人的喉咙、舌头、唇瓣都是软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似的坚硬,总能捡别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扎过去。
宋彧身上的血液腾的一下飞升至头顶,抡起胳膊攥着拳头,朝那些混蛋冲过去。
那些混蛋后见到他出现后就吓得屁股尿流逃跑,压根不敢跟他起正面冲突。
二世祖的“美名”,他们还是听说过一二。
宋彧打不开教室的门,便抬起腿,一脚踹过去,木门哐当一声向后倒去。
黑漆漆的教室内,夏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受门外那些人的影响。
他飞快跑到夏辰跟前去,抱住夏辰,“你怎么不喊我?”只要站在窗户口朝操场上喊他,他就能听见。
夏辰要推开他,他却不愿意,抱的更紧。
“喂,你再不松手,别人就真的以为我们俩有奸情。”
“怕什么,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
他感觉他说完这话后,夏辰身体忽然僵硬,陷入到沉默中去,没有说话。那天两人约好打球也没有打成,在一种异样甚至说是古怪的气氛中各回各家。
第二天,欺负夏辰的那几个男生没有来上课。
再过一段期间,那几个男生就传出来转校的讯息,自此之后,大家心照不宣,不再说不该说的话。
世界仿佛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宋彧的世界却自此掀起滔天海浪。
因为没多久夏辰告诉他,自己确实是个同性恋,而且还喜欢他。如果他讨厌他的话,那他以后会与他保持距离。
他自然不可能会因此不理夏辰,但是跟男生恋爱,也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事情。恰逢那时高三,学业压力比较大,他怕影响学习,也怕还没有郑重对待这份感情,感情就没了,于是告诉夏辰,等上大学之后再说。
他想,大学时他们压力小了,心思也成熟些,想必能更好的面对这份感情。
他之所以如此笃信他们能的感情能坚持到大学,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无坚不摧,任何人都闯不进来。
哪怕暗处还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覃茗,但他也不怕。
爱情的世界里,如果只有爱或不爱,或许是最简单的烦恼。可这世间,远远有很多东西比爱或不爱更痛苦,比如,爱而不得、不能爱。
高三的时候,宋母发现他跟夏辰关系仍旧亲密时,威胁过他要将他送出国去,他再次哄骗住了宋母。
他还以为家里人只是嫌贫爱富,或者害怕他走入同性歧路,才会是这样强烈的态度。直到大一的时候,他才明白是何缘由。
上大学后,夏辰虽然嘴上没有再提感情的事情,但是他想,夏辰心里肯定忐忑不安,上次夏辰看到卢照跟他说话,脸都绿了。
他决定在看《绿毛水怪》的途中,向夏辰表明心意。他提前买通好话剧演员,做了一系列表白准备,想要郑重的告诉夏辰。
他喜欢他。
他是真的很喜欢他,就像左手离不开右手一样。
但是没有想到他精心准备的表白PPT,被宋母给看到了,宋母歇斯底里发脾气,逼他不要再跟夏辰在一起。
他以为宋母厌恶他是同性恋,便态度决绝的拒绝了宋母,他坚定执着的告诉宋母,他喜欢夏辰,是同性恋也认了。
宋母看到他这个样子,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抱住他告诉他,当初在他带着夏辰消失的那三天,宋家将夏辰的信息查出清楚了,这才发现夏辰小时候所住的小区是宋家拆迁改建的地方。
当时为了能顺利动迁,宋父指示宋鑫南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所以宋家是害死夏辰父母的凶手。
他没说话,陷入到错愕中去,不过是一瞬间,他的父母竟然成了害死夏辰父母的刽子手。
这真真是狗血八点档的悲情故事。
“所以你绝对不能和他在一起,你三叔是个定时炸-弹,若是有一天他将事情捅出去,夏辰会报复你的……”
宋彧说不出来话,只是看着宋母怔怔流泪,心脏像是翻起的洋葱卷,被一圈圈撕开,痛的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希望宋母只是在骗他,想要他跟夏辰分手。他接受不了,夏辰这一生的孤寂、穷苦、悲惨,都是宋家造成的。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夏辰的救世主。
现在看看,他哪里是他的救世主?他是他的刽子手!
哈哈哈哈……
他痛苦极了,反而大笑起来,笑着质问宋母,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他为什么是刽子手的儿子?他现在要怎么面对夏辰?
他知道夏辰的性格,如果让夏辰知道宋家是害死他父母的凶手,夏辰绝对不会再跟他做朋友,所以他不能告诉夏辰……
那还要继续相爱吗?
可他也做不到这么卑鄙……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利用夏辰的爱。
他浑浑噩噩,看不见前路,也找不到一条明路,他宁愿自己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话!宁愿自己也不知道实情!
恰在这晚卢照向他表白,他看着卢照时,心脏还在痛,泛着一阵阵刺骨的痛,几乎要将他的痛觉神经折磨废掉。眼前的画面变成模糊状,快要晕眩之际,他一把抱住卢照,靠在卢照的肩膀上。
他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这一刻只想着缴械投降,逃避隐瞒。
“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卢照声线微微发抖,惊喜难遏的说着话。在新生欢迎会上,他就频频望着舞台上的自己,所以他肯定喜欢自己。
宋彧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卢照。
他如今跟夏辰最好的结果是当朋友,这样有一天夏辰知道实情才不会那么恨自己,而他那时面对他也不会那么心虚。
人生偏离他预计轨道的第一步,并没有那么难以想象。他努力欣赏卢照身上的闪光点,假装自己真的很爱很爱卢照。
音乐系的小王子,面容清秀俊美,嗓音独特迷人……谁会不爱他呢?
他像世间所有情侣一样,公开秀恩爱,高调约会。
他不知道他在折磨谁,但是他知道这四年,他,夏辰,卢照都不开心。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维持着这份关系,如履薄冰,像末路之人,饮鸩止渴。
有次酒桌上,卓小胖问他为什么跟卢照在一起,而不答应跟夏辰在一起。
他说,左手永远不会爱上右手,因为关系太熟了。
那时他知道夏辰在装睡,听到了他说的话。
但夏辰一定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看起来漫不经心,心脏却在一阵阵抽痛,他只得借着抽烟来掩饰。
他退缩了,自私的藏起自己的感情,但是他又舍不得离开夏辰,便想要逼夏辰留在身边。
他借着友谊的名头,去哪儿都带上夏辰,以至于卢照有次抱怨三人行,“我是在跟你谈恋爱还是在跟夏辰谈恋爱?亦或者是我在看你跟夏辰谈恋爱?”
夏辰在听到卢照的话后,后面的聚会尽量不再参加,似乎下定决心要与他划清关系。
他在感受到夏辰的决心后,陷入到无助的情绪中,觉得身体好像被劈成了两半。
有一半找不到了。
他整个人空荡荡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打开夏辰的社交软件上,想要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继续跟夏辰套近乎。可是看着夏辰的头像,他又犹豫了,夏辰的头像是太阳从海面上升起的场景,那是当初高二的时候,他带夏辰“私奔”时两人在游艇上拍下的照片。
夏辰很喜欢这张照片,从有社交软件开始,就一直是这个头像。
若是那个时候,他们能一直漂泊在海上该多好。他们会驶向浩瀚的苍穹,未知的未来……
他知道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因为爱情,更多的是因为陪伴,才会有这么深的羁绊。
两人似兄弟,是好友,多年的感情早已超过爱情,所以即使痛苦着,夏辰这么多年也没有跟他一刀两断。
想到这,他决定去找夏辰。
两人虽然是一个班的,但是宿舍却分别在南北楼层。
他站在夏辰宿舍楼下,踟蹰着没有上去。正犹豫时,遇到了卢照。卢照以为他在等他,兴奋的跑过去问,他来了,怎么也不打电话。
他正想说什么,看到夏辰从楼上下来。
夏辰表情淡淡的看向两人,点头打完招呼就要离开.
他却忽然开口说是一起出去吃个饭,夏辰拧着眉要拒绝,他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搂住他的肩膀笑着道,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再不吃一顿就生分了。
夏辰欲言又止,最后只无奈点点头。
到了地方后,三人坐下来,颇有种三方对峙的气势,那股古怪的氛围始终弥漫在三人中间。
“夏辰……”
“阿彧……”
他同卢照一同开口,他望向的是夏辰,卢照望向的却是他。
夏辰拿着汤匙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卢照,“怎么了?”
卢照摇摇头。
这顿饭吃完后,那股古怪的气氛还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就像有一道透明的薄膜横亘在三人中间,仿佛谁呼吸稍稍过高就会捅破那层薄膜,所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
在回去的路上,出了意外,三人被绑匪捉进面包车里,带到郊区的废旧工厂内。
卢照因为受到刺激吓得脸色发白,气息微弱,睫毛一眨一眨,神色痛苦的看着他。他想起来卢照心脏不好,忍不住凑到卢照跟前,安抚他不会有事的。
卢照靠在他怀里,身体细微的颤动着,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夏辰拧着眉头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他心脏有点问题,可能复发了……”
“那不能耽误。”夏辰顿了顿,又继续说,“你知道绑匪的目的吗?”
他听到夏辰这么一问,心里一震,差点以为夏辰知道了些什么。但是看夏辰疑惑的面孔,他又稍稍心安,点着头道,“应该是为了钱。”
宋彧并不知道宋鑫南的打算,但隐约猜得出来他的意思。
宋鑫南以为宋彧跟夏辰待在一起,就是为了找到把柄要挟他,所以他坐不住了。
“既然是冲着钱来的,那留下来一个人质就行了。”夏辰喊来劫匪,同对方谈条件,让对方同意送卢照去医院。
劫匪思忖了下,觉得弄死条人命在手上确实不划算,被抓住的话要牢底坐穿,便同意了夏辰的意思,但是劫匪想要留下宋彧当人质。
夏辰忽然想起原先在车上的时候,听到劫匪们谈话,误把他当作卢照了。因为当时被绑上车时,宋彧朝他扑了过来,将他护在身上。
夏辰便顺势假装自己是卢照,“你们把我留下来也一样的,你们没看过申城的八卦吗?我男友为了我能随随便便豪掷千金,你们留着我在这他也一定舍得花钱。而且我的脚受伤了,我也没办法带卢照离开。你让我们两个伤患走回市区,还不如直接要了我们的命。”
劫匪心思被说动了,看到卢照快要喘不过来气的模样,便点点头,让宋彧赶紧带人走。
他们还不想弄出人命。
宋彧没说话,看着夏辰跟劫匪周旋的场景,只是在听到夏辰说他豪掷千金时,眉峰才微微蹙起,露出一丝表情。
根本不是这样。
当时豪掷千金为博美人笑的戏码,是为了给卢照制造热度和话题,他配合着演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听到夏辰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很微妙,望着夏辰的眼神深了几分。
卢照的情形越来越严重,鼻息中的气息进的多出的少,他不敢再耽搁下去,匆忙带卢照离开,幸运的是到了马路上没多久就遇到车子。
他将卢照送上车,拜托司机将卢照送去医院,他还要返还去找夏辰。
卢照抓住他的手,虽然痛苦到说不出来话,但是眼中却满是疑问。
他宽慰道,“我没事的,你跟司机去医院,我稍后会去找你。”
卢照听到这话,情绪激烈,红着眼朝他摇头,想要再抓紧他的手,他却朝推开了卢照,大步朝回走去。
这个时候最理智最正确的做法,是不该回去,但是他不行,他做不到,他压根就没有打算抛下夏辰,只是想着先将卢照送走,然后回去找夏辰。
有他在的话,或许帮不上忙,但是至少能陪着夏辰。
那个时候,颇有一种大义凛然,生死同穴的意味在其中。
但他没有想到刚走回废工厂,废工厂就爆炸了。
他被爆炸的冲击波震飞,摔倒在地上,临昏迷时看到废工厂被滔天火舌吞没的场景,他的心脏仿佛也被吞没,陷入到噩梦中。
他仿佛置身在火海里,五脏六腑已经被烧成炭灰,可是却顾不到疼痛,满世界的去找夏辰。只是眼前的大火怎么也走不完,找不到出路……
“夏辰……夏辰……”
火舌渐渐化作夏辰的模样,他伸出手想去碰火苗,火苗又飞快向后退去。烈火中夏辰露出痛苦、挣扎的模样,那双黑色的眼睛流着泪望他,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要抛下他?
他没有抛下他,他真的没有抛下他。
他想要出声解释,夏辰的模样却忽然碎裂成火花,一点点消散在烈火中,他喉咙嘶哑钝痛,声音从胸腔中溢出,“夏辰……不要走……”
他瞬间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耳边是宋母哭哭啼啼的声音,像是魔咒似的缠着他的神经,他摸了一把脑袋,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满是冷汗。
“夏辰呢?”
“你怎么醒过就问他?他人没事,从劫匪手里逃出来了。”
“他有没有受伤?”
“没,他还没你伤的重!”
宋彧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臂被纱布包裹住,淡淡的血渍从伤口处溢出,隐约能感受到血肉被炸伤的余痛。
宋母继续说,“幸好你离炸弹还有点距离,若是再近几分,你伤的可就不只是手臂了。也幸好你当时推门用手臂挡了下爆炸波,不然你的半边脸要毁了。”
宋母心疼的摸着他的脸,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你爸查清楚了,这次的绑架幕后黑手就是你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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