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战场就不必担心安危?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逻辑,比起面对面硬碰硬的战场,战事背后难以避免的周旋才更凶险未卜啊。常台笙摇摇头,侧过身伸手将架子上的干净中衣取下来:“水快凉了,洗好便出来。”她说着直接将另一只手伸过去试了试他额头,大夫般像模像样道:“恩,没有再烧。”
微凉的手心感受到的是温温的额头皮肤,细薄又有些潮湿,让人心头稍松。
她说完便放心地起身走了。有些行李需要收拾,陈俨的,还有她自己的。那家伙自理能力依旧很差,若放任他自己收拾行李恐怕会一团糟。
常台笙思路清晰手脚麻利,收拾行李这等事自然不在话下。直到侍女催促了好几次,说送来的热水要凉了,她这才将包袱打好去洗澡。
原本打算早早歇息,结果事情全部忙完,却已过了戌时。常台笙支额坐在小案前翻看书稿,顺带等头发干透。宽松中衣套着,已然半干的长发垂下来,坐姿慵散,神态却是分外专注。
虽她暂时离开芥堂,但收书稿看书稿却已成生活习惯。哪些值得看了再看、哪些值得印出来分享给别人看,这些都已变成下意识的判断。对于常台笙而言,并没有纯粹的读书,她带着甄别的眼光去评判每一种文字组合,书在她眼里,早已不仅仅是书。
好半天,她才合上书稿,回头一看,不远处的床铺上陈俨已安安静静睡着。昏昧灯光下,常台笙动作缓慢地起了身,弯腰灭了烛火,借着屋外黯光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轻慢地放下床帐,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侧躺下来。
这时,她身心舒展地轻轻打了个哈欠,随后闭上了眼。
耳畔是暮春夜风的声响,风大却暖和,莫名地反倒令人心安倦懒。
常台笙昏昏睡着,迷迷糊糊中隐约觉得有一只手轻轻划过她的心口,却不知黯光中的某人侧身正看着她,回忆着往事。说起来……他第一次见她时,她居高临下又咄咄逼人。那时他当真以为,常台笙是长了利爪的老虎呢。
只没想到,是纸做的。
下着雨的那日夜晚,这只看似凶悍的老虎拉开遮挡光线的纸门,将他暴露在光亮中,也闯入了他的人生。他记得再见时,她在书院集会上试图替他挽回一些口碑,那偷换概念的说辞实在是暴露了她是个油滑奸商的事实。
现在想想,那时她即便孤苦,似乎也生机勃勃地活着,尽管头顶悬着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尽管行内也是尔虞我诈一团糟……
无往不利的常台笙自从遇到他,似乎就……有点倒霉。
不过,想到这里,他脑子里回荡的却是一句:要是更早些认识就更好了……既然倒霉不可避免。
他将思绪收回,心有不甘地深呼吸了一次,调整了睡姿,手老实放好,这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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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陈俨与常台笙一道出了门,对旁人也只是说去集市逛逛。车内陈俨在假寐,他近来总是一副无论如何也睡不醒的模样,也不知心里到底在琢磨什么。
集市很远,车子也行了很久。车子里似乎安静极了,常台笙索性就也跟着假寐。行至集市便意味着分别在即,她不是聒噪性子,没那么多离别的话要说,便享受这短暂的安宁无扰时光。
她知道这府里出行都已有人盯着,大概是不想让陈俨一离京就被人立刻察觉跟上,才安排了这一出。
行李已先行。集市人多热闹,今日两人又穿得极普通,实在不易成为目标。常台笙将他送到这,等他离开了自己再坐府里的马车回去。
两人不嫌累地逛完这人山人海的热闹集市,再原路折回,行至一处岔路时常台笙忽紧拽着他的手拐了进去。悠长窄巷中没有旁人跟来,看多了话本子的常台笙甚至还抬头看了看巷子上面有无高人栖着,这才飞快行至窄巷尽头。那里,早已有一辆马车在候着。
马车几乎堵了巷口,小旺跳下来赶紧让陈俨上了车。前一日还嘀咕常台笙不是个好人的小旺这时候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竟还拍着胸脯跟常台笙打包票:“少夫人放心,我不会弄丢公子的。”
态度急转让陈俨都诧异三分。
时间紧迫,常台笙催他赶紧驾车将陈俨送出城,隔着车窗,陈俨却忽拉开帘子探出头,一本正经道:“有几件事。我们会在杭州重聚,府里的眼线是做羹特别难吃的那厨子。还有——”
常台笙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但她还是神色紧张地询问下文,却忽被人伸出手来屈指弹了一下脑门。
“你想的这离京办法太烂了,一定是话本子看得太多,少看点。”他短促停顿了一下,最后也不过是说了一句:“段书意是左利手,在他被处决之前,确认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常叉叉:公公你月底之前能放我出来嘛我快憋死了呢
大半个月没来我错了……感谢nothing2730菇凉和空心菜菇凉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