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道。
“是么。”楚翘边走边淡淡说,“你看出什么来了?”
“不怀好意。”彩安冷笑着说了这四个字。之前与楚红鸾小住在府里的时候,两回见到李苏来府中做客,便已私下表露出对她家小姐的心怀不轨。而李苏两年前便与大小姐楚瑶宁成了亲,因此彩安对李苏没什么好感。
“男人么,几个心怀好意。”楚翘淡淡嗤笑。
见楚翘满不在乎,并且脑子开窍的样子,彩安先是惊讶,随即心中稍稍放心些个。
对了,小姐早已不是以前的小姐了。
“四小姐,老奴给四小姐请安。”国公府的老管家闻讯便理了理衣裳,迎出来。
“公公,老奴有礼了。”老管家又对赵十揖了揖。
“老管家不必多礼,杂家奉皇上的命令,陪同宸妃娘娘回府,荣幸之至。”赵十挺直腰杆,装出皇帝身边得宠太监的气魄来。
楚翘见满园里奴才三三两两的,或站在树荫下,或立在廊子下,或躲在石山后,全都用惊讶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她,这些奴才本就瞧不起楚红鸾这个没地位的‘主子’,所以奴才们并不曾上来给她请个安。
“请……”老管家将赵十和楚翘迎进园中。
园子里早有人飞腿传消息,这会子夫人小姐,婆子丫鬟们全都涌进花园的大堂厅。
原本昨天晚上,赵十就说要递个消息给国公府,但被楚翘制止了,所以她这会子突然回府,自然就将国公府闹腾得鸡飞狗跳。
大堂厅里,楚红鸾的继母甄氏,并楚瑶仙三姐妹都在,以及叔伯家的一些个小姐婶母们齐聚在花园里,原本是为着楚瑶宁这个世子妃回娘家赶了来请个安,不想死而复生的‘楚红鸾’突然出现,众人惊讶得目瞪口呆。
“你这贱人,居然没死在冷宫?!”楚瑶玉开口成脏,这在以前是极正常的场面,楚红鸾在国公府地位还不如一个婢子,哪怕入宫了也只是个低下的区区采女,谁会那一个长在贱民村的女子放在眼中。
“大胆,娘娘面前,岂容你口出污言?”赵十立马喝斥这不懂事的楚家三小姐。
“哪来的娘娘,我姐姐才是正儿八经的瑶妃娘娘!”楚家人怕是还不知道李泫已封楚翘为妃,所以在他们眼里,楚红鸾就算还活着,也只是个被打进过冷宫的采女。
赵十阴腔怪调地冷哼:“这位是谁家不懂规矩的姐儿呢?”
甄氏立即上前来,让婆子将楚瑶玉拉开:“小女瑶玉无状冒犯了公公,公公海涵。”
“原来是甄夫人生的三姐儿,怪不得呢。”楚瑶玉不仅冒犯了楚翘,还连带着也冒犯了赵十,赵十自然心头不爽快。
可甄氏也没给赵十好脸色,想她甄氏也是国公夫人,就算女儿当面冒犯,也得给个面子。如此冷嘲热讽不免让心高气傲的甄氏暗自咬牙冷笑了声。
堂厅上夫人小姐们窃窃私语,满堂喧哗。
“原来是赵公公,赵公公这可是奉皇上的命,办差事么?”众人让开两旁,楚瑶仙和楚瑶宁两姐妹起身走上前来。尤其是楚瑶仙的视线越过赵十看了眼楚翘,一丝惊愕的光芒,几乎藏掖不住。
这不可能!
她分明在冷宫目睹这贱蹄子奄奄一息。
怎么会转眼毫发无伤的又站在这里?
“奴才赵十请瑶娘娘的安。可不是,奴才奉皇上的命,陪同宸妃娘娘回趟国公府!”赵十笑着答话。
“你说什么,皇上封她为妃?”楚瑶仙一张容色绝丽的小脸刹那间变得惨白如雪。
“皇上念红鸾小姐此次有功,加封为妃,今儿奴才过来,便是来宣旨的。”赵十趾高气昂地道。
楚瑶仙脸上无数的神情飞快变幻着,身子晃了晃,强忍着方才力持镇定。
她是皇帝的妃,再如何,也不能当如此多人的面前失了身份。
“原来妹妹真的没事,见妹妹这般好,姐姐也就放心了。”楚瑶仙脸色霎白,勉强撑起一分笑容,“看来宫中传闻妹妹杀害教引姑姑的事,乃是个误会了。”
楚瑶仙的虚伪,楚翘自然是明白的。
要不是李泫安排,她还真没兴致踏进这座国公府。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妹妹我做的,自然有老天会公平待我。”楚翘持起楚瑶仙的手,笑意幽魅,“情花坞那晚二姐被拜幽余孽劫持,二姐可受惊了?皇上让鸾儿见着了二姐,安抚几句,说是二姐贸然闯出来扰乱了朝廷的计划,不过,好在二姐没事就好,皇上念二姐过往的好,不怪二姐。”
楚瑶仙心头一颤,脸色唰白。
楚翘这番话,无疑于告诉众人,皇上连安慰这种事都要通过她楚红鸾来代劳,瑶妃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已不再是之前的独宠六宫。
甚至楚翘这番话里还挑明了,楚瑶仙那晚自作自受,皇上不责怪已经算仁慈了。
大家都吃惊不已。
这舌灿如花,眸光清寒,气定神闲,甚至带着一丝睥睨众人的冷漠气息的人,真是那柔弱无能的楚红鸾?
在众目睽睽之下,楚翘宛若带着光环而来,惊得所有人不敢置信。
芸芸众人中,只有甄氏稳住了架势,岂甘心自个的女儿在人前失了面子。
甄氏寒目里渗出星冷的光芒,对赵十说:“虽说皇上封四姑娘为妃,只是这册封典礼还没举行,鸾主儿也仅是个采女的身份,公公刚才不应该称呼鸾主儿为娘娘才是,至少得册封典礼后,这名位才做算,公公说是么?”
赵十脸色颇窘,略略发青,阴怪地笑哼了两声:“甄夫人提点的是,奴才一时忘了。”
“既然是采女,见着瑶妃和世子妃,鸾主儿是不是该行个礼,请个安?”甄氏冷言冷语地看着楚翘。
楚翘早知这甄氏是个厉害的主,但也同样刻薄尖酸。
赵十脸色不好看了。
彩安想说什么,楚翘拦下,也没露出什么着火的神情,只对楚瑶仙和楚瑶宁欠身一礼:“红鸾给瑶娘娘请安,给世子妃请安。”
楚瑶仙的脸色才略微恢复了一些。
楚瑶宁看着楚翘的眼神亦是冷冷淡淡,甚至有些厌弃,楚瑶宁早窥见自己丈夫李苏对楚红鸾有不轨心思,因此更是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长在贱民村的妹妹。
“不敢受,鸾主儿眼瞧着就要当娘娘了,看折煞了咱们。”楚瑶宁冷讽道。
楚翘只微微地笑,眸子底下闪过幽寒的光芒。
赵十瞧心里头尖酸地不爽起来,他招招手,身后跟随的一群宫婢和太监纷纷走进了堂厅,手里各捧着一只绘花纹红漆的托盘,以红绢盖着。
只见红绢揭开,刹时间琳琅光芒四射,耀目万千。
“今日杂家陪鸾主儿回府,也是特特为这些赏赐而来,鸾主儿册封典礼在即,皇上特赏下这些东西,得鸾主儿的福,甄夫人,各位夫人小姐们,还不快快跪地谢圣恩?”赵十再次露出趾高气昂的冷笑。
这些人没眼力,可赵十却最清楚不过,之前默默无闻的采女楚红鸾,如今可是皇上心坎上的人。
哪怕是之前得宠的瑶妃,这会子赵十在心里一掂量,也觉得宸妃娘娘的前途要大得多,再说,赵十与楚翘毕竟相处过一段日子,自然要站在楚翘这边。
赵十尖脆的嗓音,拔高了在堂厅上响起来:“皇上代鸾主儿赏——妆蟒缎二十八卷、绣丝二十八卷、富贵长春宫缎二十八匹、福寿绵长宫绸二十八匹、各色绸绫幔子二十架、各色兽绒皮衣十六件、棉夹单纱绢衣十六件、金丝藤红漆竹帘十二挂,五彩线络盘花帘十二挂……并玉玩三十二件、紫金如意锞八锭、带头九副、朝珠九挂——钦此!谢恩!”
哗。满堂惊讶。
这些御赐的东西,比楚瑶仙封妃时的赏赐,要多上三倍不止!
但凡封妃,皇上都会代赏妃嫔娘家人,从赏赐就可看出来皇上对妃嫔的重视。
甄氏与楚瑶仙一干人脸色无比难堪,纷纷裣了裣衽,跪下谢恩。
“平身吧。”赵十这回方觉得自己抓回了些面子。
甄氏脸上的神情也快挂不住,僵硬地笑了笑:“公公与鸾主儿进园子里歇息,我这便让厨房备膳。”
“不必了!”赵十瞧甄氏不顺眼,“皇上一早儿嘱咐过,让奴才尽速护送鸾主儿回宫,说是这晚膳,皇上要和鸾主儿一起享用。”
楚翘心下笑了笑,巧好,她也没心情在国公府吃饭,怕被噎死。更不想看见楚廷中。
“夫人,恕红鸾失陪了。”楚翘对甄氏勾起一丝笑意,诡样的花容上尽是不屑与睥睨,转身带着彩安离了国公府。
楚瑶仙捏着十指,惨白惨白的一张小脸,容色尽失。
……
回到宫中,李泫已经安排楚翘住在‘涟漪殿’。
涟漪殿中一片欣欣向荣,喜意红彤挂了满殿。
李泫给她的东西,一应都算极好的,不差四妃中任何一人。
后天就是册封典礼,李泫今晚也果真来了涟漪殿,并早早吩咐御膳房准备了一桌子珍馐佳肴,楚翘与李泫无非是花前月下,小酌畅饮,李泫原有意歇宿在涟漪殿,楚翘以若即若离,欲拒还迎的方式巧妙将李泫拒之于门外,李泫黯然回到乾清殿,睡他一人的大龙榻。
翌日。
册封典礼前一个晚上。
当白霜白风二人各自受了点伤,出现在楚绯夜面前的时候,楚绯夜不由地眯起了眼。
“云家守备众多,皆是隐藏的高手,云府中更是处处设置了机关阵法,要找到画像的确不容易。”
原来白霜白风到云府暗中走了一趟,却空手而归。
楚绯夜从浴池里起身踱步出来,挽起一件绸缎丝衣披于身上,满头妖长青丝,恢复如墨的光泽。
“本王今晚,亲自走一趟。”
这晚的涟漪殿中,格外地灯火璀璨,楚翘不喜喧哗,遂在正式册封之前,谢绝了一切后宫访客。
李泫竟也由着她去,后宫众妃嫔头回就吃了个闭门羹。
“小姐,皇上刚又派赵公公给您送赏赐来了,涟漪殿都快堆满,没地儿放了。”彩安也是个实诚的人,被李泫的这些赏赐一砸,人早晕晕乎乎,每天笑得只是合不拢嘴,哪里还记得先前在宫里吃过的苦头。
真好,这样大概就不用再回贱民村了吧?
“小心今日拿到手软,日后吐出双倍。”楚翘在那不紧不慢的调制着药粉,未曾将这些放在眼里。
“小姐,您就不能说点吉利好听的!”彩安看着那些宝贝眼睛发光,吐就吐吧,至少眼下先过过瘾,贱民村那地方实在是穷怕了苦怕了。
“没看出来,你这丫头是这么容易被收买的。”一点宝贝就让她忘了伤疤。
彩安懒得理会楚翘,抱着那堆宝贝做春秋大梦去。
这里,楚翘已调配好几样药,这些药,自然是用来对付李泫的。
她只能以药迷惑李泫,就是不知能瞒得住多长时日,毕竟李泫不是个傻子,时间久了,他自个有没有和女子发生关系,有没有做过那回事,最后总会有所察觉。
外头有小宫娥走进来回话:“娘娘,宫中调配了新的奴才来。”
楚翘一听,收好药,走出来。
只见殿上站着两名宫婢,一名嬷嬷,和两名内侍太监。
楚翘看着那两名婢子,蹵了蹵眉头,这不是楚绯夜身边四大侍女当中的司敏、司冰么?
楚翘摈退左右小宫奴,坐在藤凤小椅上,挑眉看着他们:“怎么是你们?”
司敏司冰欠身回答道:“娘娘放心,奴才们都是千岁爷刻意安排进宫,来侍奉娘娘的。”
“奴才宋嬷嬷给娘娘请安。”那嬷嬷面容干净,年约五十,老成持重。
“九叔叔当真是一手遮天。”随随便便,便就安插了几个人在皇帝妃子的寝宫里。
宋嬷嬷让那两名内侍太监放下手里端着的漆盘,行上来说话:“娘娘,这套衣裳是千岁爷让红绣坊特意为娘娘定制的,由宫里司衣局转手拿来。”
这么说,上回让红绣坊老绣娘给她量体之后,千岁爷还额外让红绣坊多准备了一套封妃大典时所穿的礼服?
楚翘嘴角染上一缕似笑非笑:“多谢九叔叔费心,送来如此厚重的礼物。”
宋嬷嬷又走过来,于那叠好的衣裳上,将一只荷包拿给楚翘:“娘娘,这件镶嵌了顶级雪珍珠,和鸽子血珠粒红宝石的荷包,才是千岁赠与娘娘的礼物。”
楚翘抬眼望了望,眸光忽然间一凝聚在宋嬷嬷手上。
这荷包!?
楚翘也只是停滞了两秒钟,不动声色接下荷包,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看。
只见她脸上的神情飞速的发生着变化,如同走马观花一般。
楚翘先是赞叹一眼这只荷包的贵重,人家拿荷包是用来装东西,这只荷包上面直接便嵌了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石和珍珠,岂不是成心让人来抢?接着又极其意外的发现,这只荷包上的绣花样子,的的确确是那晚她看见的那件半成品。
如果还有一丝的怀疑,当她看见荷包上绣着的那只火红火红,可爱灵动的小狐狸之后,连这一丝的怀疑都烟消云散。
除了楚绯夜那个喜好变态重口,趣味与众不同的人,谁会在送给女子的荷包上绣上一只骚气的小狐狸?
他居然真的懂刺绣!
楚翘身为女子,此刻也不由地觉得自惭形秽。
千岁爷不仅懂女红,而且这绣工真真是无与伦比,活灵活现,活色生香。
不过最最让楚翘惊讶的是,他居然亲手绣制一只荷包送给她当礼物?
“如此精致的荷包,绣工妙不可言,宋嬷嬷,这礼物九叔叔打哪儿弄来的呢?”楚翘试探询问。
宋嬷嬷矢口否认:“年前燕回国得来的珍品。”
哧。楚翘心里哧笑了声。
她摸着那荷包,意外的心里有丝甜腻的滋味滑过。
“告诉九叔叔,这荷包,翘很喜欢。”
……
这一夜过去,初八,迎来楚翘的册封大典。
黎明才刚浮现一点光亮,宋嬷嬷便领着司敏、司冰以及彩安等人服侍楚翘沐浴更衣。
如此一番忙碌,几个时辰的妆扮之后,正午吉时将到。
楚翘立于镜子前,只见镜面中的少女,穿着一袭迤逦的宫红袍,庄重而高贵;头戴金步摇,流苏水钻一缕缕垂在鬓边,芍药珠花灿烂生辉;耳垂上戴着一对祁连山白玉孔雀倒挂珠缀,一荡一荡,在风中微微飘动,将楚翘的脖颈衬得修长而优美,纯净无一丝杂质的琥珀项链泛着微微的光泽,皓腕上的一对独山透水的碧绿翡翠镯子,使一身的装容更加完美,一应佩饰,均是华丽而隆重。
彩安愣愣看着楚翘,许久合不拢嘴。
“小姐,您穿上这一身宫红袍,美得不像话。”
彩安直白且带点粗俗的语言,惹得司冰露出一丝愉笑。
司敏将今儿个册封大典的细节说了一遍。
宋嬷嬷则执了楚翘的手,以庄重的姿态,搀着楚翘出了涟漪殿。
只瞧着今儿所有的宫奴,都换上新衣,殿中摆放了簇簇盆栽,鲜艳灼灼,在这冬月的天里十分难得。宫门口又设置了华丽的仪仗,颇为体面。
楚翘耐着性子,开始接受繁复冗长的册封大礼,身上沉重的宫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时礼部官员、銮仪卫、钦天监官、礼部官员等等这些人参加着册封仪式,后又由内监将金册、金印捧至楚翘的涟漪殿,楚翘于宫门内道迎候。
内监将金册、金印陈设于案上退出,接着再由引礼女官引导楚翘位北而叩拜。
引礼女官宣读册文,楚翘受册之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妃子册封大礼,总总不过如此,到第二天,新册封的妃嫔才亲自到太后宫中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然后才分别到皇帝,以及皇后面前行礼。
册封大礼下来,夜色将临。
李泫今晚来涟漪殿与楚翘共同用膳之后,便是宸妃头一晚侍寝的日子。
宫灯萦萦,烛光斑斓。
涟漪殿花园中修剪整齐的树木随着夜风掀起一阵阵绿色的波浪。
月光浅浅,星辰点点。冬月的清风在夜下拂过,令沾染了月色的葱茏的草木有如银辉下起伏的涟漪。
整个殿中散发出阵阵的清香。
涟漪殿里一时有宫廷舞者在舞蹈,乐师在奏乐,李泫甚至还为楚翘安排了妙趣横生的异族杂耍。
殿中显得格外的热闹。
“鸾儿……现在还想着要出宫吗?”李泫今晚喝了不少的酒,清俊的龙颜上,染了三分醉意,一双目光望着楚翘的时候,浓热而充满了渴望,他握着楚翘的手,紧紧抓在掌心里。
楚翘娇羞薄媚的眸光,盈盈望着李泫,靠在李泫怀中:“除非皇上不要臣妾,妾愿长留君侧。”
李泫看着怀中的娇媚少女,属于她独特的迷离气息在在都吸引着他,不觉已是看得痴住,心急跳。
“朕定不负你,鸾儿,你注定是朕的妃!”
“皇上。”见李泫动情吻下来,楚翘娇羞一笑,以手指捂住李泫的嘴,“臣妾可不想头一天当妃,就得个放浪形骸的名声。”
李泫看了看殿中这许许多多的人,勾起笑意,他忽然起身将她打横抱起:“那就进卧室!”
楚翘娇笑连连,却越过李泫看了一眼宋嬷嬷、司敏司冰几人,眸光里悄无声息闪过一道寒冷的光。
涟漪殿中,舞乐升华,李泫抱着楚翘往内殿走去。
进入内殿,李泫将楚翘放在柔软舒适的凤榻之上,压上来,动情捧住她的脸庞:“鸾儿……”
楚翘安然躺在他身下,感觉到李泫肌肤灼热地在燃烧着,此时此刻李泫的眼底只剩下浓浓的渴望,缓缓低头,吻下来。
然而当李泫的唇擦着楚翘的唇而过时,李泫却身子一偏,软在了锦被上。
楚翘将李泫从她身上翻开,掸了掸衣上的气息,冷然起了身。
几道人影闪进来,飞快来到她的跟前。
楚翘蹵眉看着宋嬷嬷和司敏,以及她二人身后披着斗篷的一名女子,女子头低垂,看不清容貌。
“嬷嬷,她是谁,你们这是进来做什么?”楚翘冷冷看了一眼被下了迷幻药,又被她点了昏穴的李泫,“等他醒来之前,我只需在身上弄出一些淤痕便是。”
宋嬷嬷也看了一眼李泫,道:“千岁爷想到娘娘多半只能用这法子,不过皇上是个男人,醒来后有没有和女子行*之欢,很容易察觉得出。所以千岁特意安排了辛娘,替娘娘与皇上行欢。”
楚翘见斗篷下的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和她几乎一样的脸,甚至连身材都十分相似。
但楚翘很快发现,这名女子的脸,不过是易容成她的模样。
那叫辛娘的女子走过去,解了李泫的昏穴,一会李泫即使醒来,也会受迷药的控制,就算辛娘与李泫颠鸾倒凤,李泫根本不会知道这是个假的‘宸妃’,等李泫清醒过来,更是只记得住个模糊的感觉。
她真是佩服楚绯夜。
什么样为他卖命的人都有。
“那我们去哪?”楚翘直戳这个最简单的问题。
“这时候娘娘不宜出这间卧室,尤其是今晚。”宋嬷嬷明快的回答。
楚翘微微眯起眼:“嬷嬷这是要让我留在这,观看一场活的春宫戏?”
司敏的脸明显跟着红了红,但也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榻上,辛娘放下垂幔,已与李泫缠绵在一起。不时传来浅浅的相拥亲吻的声响。
“女人都有这么一日,娘娘不必害臊。”
楚翘一愣,这些古人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她真是为李泫感到悲哀。
“簌……”陡然间,一缕阴风吹进来。空气飘荡着血腥的气息。
楚翘和宋嬷嬷以及司敏不约而同神情一懔!
意外的是,正与李泫缠绵的辛娘,比她们的动作还快,只见辛娘再次点了李泫昏穴,披衣而起,低声冷喝:“什么人!”
楚翘不意外辛娘是个高手,说不准就是凤血卫的女杀手。
一股强烈的煞气袭来,楚翘袖中银针飞花如雨,射中一人,只见闯进来的,居然是那些异族杂耍的戏子。
这些人没说半个字,身形极快,似乎是冲着她而来。
宋嬷嬷、司敏、辛娘和她一起,四人齐齐攻了过去,楚翘很快发现,这些人目的不在于杀人,似乎是想将她劫持走。
紧接着,司冰也闯了进来。
华丽的卧室里,本该是浓情缱倦,翻云覆雨的画面,却上演着杀手大战。
“什么人?”
“有刺客,拿下!”
涟漪殿的护卫军发现殿中异样,涌进来。
只见那些戴着面具的杂耍戏子,身手尤为鬼怪,不像是云溪皇朝本地人,当护卫军涌进来时,这些戏子幻化出一股漆黑的浓烟,烟雾像是长了触手般,妖如藤蔓,疯狂扭动着缠住护卫的手脚和脖子,凄厉声四起:“啊!”
被黑烟缠住的护卫看起来痛苦至极,缠上的地方迅速皮肤发黑,那些黑色的烟雾在人的表皮上,如树枝状爬开,最后侵蚀人的五官,死死锁住人的咽喉,死状十分恐怖。
楚翘心寒的看着顷刻间死在地上,尸体焦黑的七八名大内护卫。这种毒她很熟悉,和她的家族苗疆一脉的毒术极为相似!
“让开,黑烟有毒!”楚翘冷喝,指间寒光闪烁,一并八根银针滑出来,只见她将银针划开自己的掌心,每根银针都沾上她的血迹,弹指间,轻轻的银针飞出,直刺黑烟七寸:“破!”
扭动的黑烟发出嘶声,顷刻间消散不见。
那些假戏子都不约而同盯着她看了一眼,有人低低道了声:“小小年纪,居然能破我的鬼罗幡……”
这道嗓音低沉浑厚,此人至少已年近半百。
“不知来者何人,为何要冲我而来?”楚翘寒冷的目光对上此人。
“要把娘娘带走,先问过老身手里的刀。”宋嬷嬷冷声道。
那老者低笑:“你这老妇,绝不是我老头对手。”
“你——”宋嬷嬷沉下脸色,虎视眈眈盯着这些个假戏子。
这老者说的乃是实话,宋嬷嬷和司敏几个,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楚翘看得出来,这些人不仅修为高深,更加都是用毒的高手,像是一群异族人。
“带进来!”那老者低喊了声,随即有人押着彩安进来。
“小——姐!”彩安满脸惊恐,却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涟漪殿中还是热热闹闹,突然间那些宫廷舞姬和乐师,纷纷倒在地上。而那些惊吓醒悟过来的宫奴们,都顷刻间被杀死。
“只要娘娘跟我们走,绝不伤人。”老者道。
楚翘的嘴角,浮起寒冰般的浅笑,她指间飞出银针,直射彩安。
彩安痛苦的眼神不可置信地望着楚翘,猛地闭眼,弯腰倒下去:“小……姐……”
楚翘漠然道:“拿她来胁迫我,我宁肯我这丫鬟死在我手里。”
“你……”老者实在意外,蹲下去,查看彩安是否真的已死,不想那老者整个人霍地弹开,飞快捂住自己的双目,见状,其余人脱口而出:“长老!”
趁此时机,楚翘和宋嬷嬷几人提气攻上来,宋嬷嬷几人挡着,楚翘飞出寝卧,那群人一边打斗一边往外追赶。
方才那被毒迷了眼睛的老者微微有点气急败坏:“好个狠毒的女子。”那老者虽然眼睛暂时看不见,但闻声追出来,浑身充斥着怒气,“拿住她!当心点,这女子狡猾得很!”
瞬间,有三名男子以幻化术化为黑鹰,疾掠而来,将要飞出涟漪殿的楚翘截下来,楚翘后掠避开,眼底浮上一丝惊愕,这些人竟然会苗疆巫蛊的幻化术!
这种巫蛊幻化术,只有男子可以练成,练成这种苗疆幻化术,等于是自残,但这种诡异至极的邪门之术,可以让人胆颤心惊。
楚翘立即甩出金鞭,与他三人缠斗,三只幻形黑鹰的身体上,仿佛每一片黑色羽毛都在燃烧着一簇火焰,楚翘不敢大意轻心,这几人随便一个碰触到她,她便会被他们吸附住。
只见宫檐下三团火焰灼目刺眼,齐心协力围攻楚翘。
殿里宋嬷嬷与司敏司冰几人一时也都被围困住。
楚翘手中金鞭如剑,凌厉无比,自她功力提升后,招法若惊雨闪电一般迅疾而轻敏,“嘭!”金鞭劈去,三人当中一人被打中,立即化成人形,被鞭子甩出三丈远,立死。
见状,另外两人攻击更猛,楚翘招法如灵蛇出鞘,灵敏的再次缠住一人的脖子,狠狠甩出,但此时一只幻化的黑鹰飞掠至她的身后,楚翘甩出第二人时,已无法再迅疾出招,只来得及射出金丝,缠住了这第三人的鹰翅。
此鹰却尖唳一声,身上焰火猛涨,直对楚翘面门扑来!
楚翘身后便是一堵墙,无法后掠,诡异黑鹰扑到面前,双瞳之中猛地射出腥红的火芒。
楚翘暗道不妙,那火芒飞入她眼中——
宋嬷嬷几人神色立变:“不好!”
一刹那,摄魂!
三名男子,死了两个,但楚翘还是没躲避得过这第三人的摄魂法。
她像羽毛一般落下去,男子化回人形,飞过来欲将她抓住。
忽有一阵妖风,滟涟吹来。
轻轻一下,揽住这片‘羽毛’的腰儿,将她稳稳接在怀中。
涟漪殿四周,同时闪出许多凤血卫杀手。
楚绯夜抱住楚翘,飞落在地。
“千岁王!?”有人发出低喊,那些假面戏子攻势都停下来。
楚绯夜看了看怀中的人儿,寒魅的眸子里翻腾着嗜血的风暴,阴惊如淬毒的冷箭射向这群人。
“霜,风……杀无赦。”
楚绯夜一手打着红伞,一手抱着翘,两人均穿着朱红长袍,在夜风下华丽翻飞,步摇珠玉发出一串串玎玲玲的悦耳响声,一双璧人,艳煞天地。
“等等!”那名老者虽眼睛看不见,但感觉到楚绯夜欲带翘离开,立即喊道,“她已被摄魂,你若带她走,可是要坏了她的!”
楚绯夜投来一道妖媚惊寒的眸光,睥睨冷笑:“有我在,定护她。”
说完,楚绯夜一个纵身,已抱着翘飞出涟漪殿,纵入夜色中。
幽幽的媚骨香,萦绕在鼻端,浓烈惊心……
楚翘缓缓抬开眼帘,入目的,是一片红艳的伞。
还有汹汹燃烧的火焰之芒。
她似乎看得清他的脸,又仿佛只看得见狰狞汹狂的滔滔火海。
整个世界,好像都只剩下鲜血一般的红。
“丫头……丫头……”
楚绯夜蹵着眉,垂首看着怀中似醒未醒的少女。
她原本清丽的美眸,此刻正覆盖着一层腥红的血光,诡异且妖娆。
楚绯夜抱着她,疾速飞向一个地方。
渐渐的,怀里的人儿体温在升高,肌体发肤,滚烫得吓人。
“丫头!丫头……”
陡然,那双仿佛染满血光的瞳仁,迸发出一道焰光,杀气凛凛!
怀中的少女以狠厉无比的招式,对他劈来。
“丫头!呵呵……”
楚绯夜冷笑,咬牙切齿,这小东西可真毒呢。
楚绯夜掷出红伞,只见红伞如魅影般向前旋转着飞去,他一边揽着翘不让她掉下去,一边抵挡翘的攻击,踏影飞去,避于红伞之下。
楚翘如同入魔了般,整双瞳孔浮动着血红的光芒,摄魂之下,她的招式招招致命。
“嘭咚!”一声巨响。
只见四周夜影空空,树荫重重,林子下溪水潺潺,冒着冬夜的淡白雾气。
一株参天大树下,楚绯夜抓住楚翘,双双砸进深深的溪潭水中。
那把红伞轻轻飞旋,落于树梢之上。
冰冷刺骨的水,冲击着彼此的身体,鸟群惊飞。
楚绯夜将溺水的翘拉上来,迎面她的招式已至,直劈他命门,楚绯夜避闪不及,倒是被她削掉了几根头发,楚翘狂魔般攻向楚绯夜,楚绯夜袖中红绫飞出,捆住她的双手,将她带入冰冷的水底。
楚翘不谙水性,攻击他的同时也呛了几口水。
楚绯夜不忍心,将她拉上来:“丫头……丫头……”
楚翘一掌将他劈在岸边的岩石上,手指成爪,锁向他的咽喉,凌厉无比!
楚绯夜忽然间收回抵挡的招式,幽幽眸光,无垠看着她,只唇角牵扯出一丝温柔至极的微笑:“丫头……我信你,不忍杀我。”
五指已锁在他的咽喉上,只需她一个用力,便可掐断他的气息!
就在这一瞬间,楚翘的心底有个声音刺心而出,冲破她的胸腔,冲进了她的脑海:不要。
手指锁在他咽喉上,却不再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潺潺的水流在动,洗刷着她身上的灼热温度。
她的视线变得迷迷蒙蒙,腥红变成了淡红,眼前那张妖异的脸,只依稀看得清一个轮廓。
“你……”
她的眸光很浑沌,摄魂法摄去了她的神智。
可是她能感觉到一丝刺心的痛。
她想杀了他,又不忍下手。
“丫头……有我在。”楚绯夜看着翘,见她眼底的火芒不再炙热如血,既知道她有感觉,她在努力的压制自己的狂性。
生死瞬间,她犹豫了,这就够了。
楚绯夜的手指勾住翘的小脑袋,俯身而下,覆住了她的唇,拥着翘沉入水底。
水让她窒息,但他源源不断渡过来的空气,带着浓烈的媚骨香的气息,冲入她的肺腑间,在她血液里慢慢流淌,就像这清清的溪水,温柔冲刷着她的身子,将她身上的炽热温度,带走了许多。
“九叔……叔……”楚翘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虽然还是那么模糊,她眼底的猩红再次褪去了许多。
哗啦。楚绯夜拉着她浮出水面,将她轻轻抵在长满了浅浅海苔的岩石上,岩石滑腻。
“你傻吗……刚才,我真的会杀了你。”
楚翘已恢复八成的清醒,方才的印象仍停留在她脑海中。
此刻虽觉得身体滚烫得难受,但她勉强可以分辨清现实,气喘咻咻,目光迷离。
“但你没有。”楚绯夜撩起她鬓边一缕发丝,撩至耳后,带着妖娆迷惑人心的微笑看着她,“丫头,你始终不忍杀我,知道这一点,让我很欢喜呢。”
楚翘只觉视线浮浮沉沉,他精致妖娆的容貌,有种飘渺的惊艳,但他眼里的柔软微笑强烈击打在她的心尖尖上,让她的身子为之一颤。
冰凉的溪水,仿佛也无法浇灭她身上的热,而内心燃烧起来的那簇火焰则更汹涌。
楚绯夜看着身下的人儿,刚才水底一番打斗,她身上华丽的宫袍已经掉落,只剩下中衣贴在柔滑的身段上,勾勒出精妙绝伦的弧度。
湿漉的黑发,柔软的贴在肩头,发梢搭在心口,滴着水珠。
她的肌肤洇染上胭脂色的红霞,惑人心醉。
“丫头,丫头……”动听如琴弦拨动的嗓音牵扯着她的神智。
楚翘只觉溪水的清凉,也无法控制她体内的狂性,寻着他冰凉的身子靠过去,抒解她心头难言的热。
楚绯夜勾起她绯红的小脸,睨着她迷离的水眸,魅语幽幽:“丫头,有件事想告诉你。”
楚翘睁着双瞳,迷茫地看着他,眼底闪烁的红光,衬得她有几分妖邪的妩媚,煞是让人心动。
“师傅他老人家在你体内种下的,是‘同心蛊’呢,丫头……此刻你体内的蛊已成熟,我在这吃了你可好?”楚绯夜邪靡的话语,软腻的呼吸,都飞在翘的耳畔,使得怀里的少女簇簇发战。
只见楚翘眼底的红芒,愈烧愈旺,渐渐似又要入狂。
楚绯夜猛然低下头,吞没了她的红唇。
“丫头……我的乖丫头……”耳畔只剩下他妖邪的声音,不停地萦绕不去。
她所有的美丽都绽放在他的眸底。
“阿——夜!阿夜……阿夜!”翘发出茫然无措的呐喊。
楚绯夜圈着身下如花般颤抖的她,邪魅妖靡的声音落下来,“是,是我……我在。丫头,我在……。”
彼此的青丝纠缠,飘下水面,随波飞荡。
他身下青涩的花骨朵,在他霸道的怜爱中盛放出一株邪美绝丽之花。
丫头,丫头,他的丫头。
缠绵散去,余温未消。楚翘听见潺潺溪水流淌的清音,以及林间啾啾的几声鸟鸣。
虽然是露天冬夜,她却丝毫不觉得冷,肌肤上很是温暖。
刚刚那一幕幕都深深的刻印在她的脑海中,让人心魂悸颤。
楚绯夜纤长的手指轻轻触在她的眉尾,楚翘红着面颊,难以对望他过分温热妖邪的眸光,他的指尖在她眉尾那块胎记上缓缓摩挲着,若有所思地,久久凝望着这朵胎记不语。
楚翘发现什么,蹵眉,手指摸去:“怎么了?”
这一触,她惊讶。
指尖上的感觉,显然有了变化。
胎记……变化了?
楚翘顺势趴到溪水边,就着水面打量,虽然头顶参天树荫遮蔽了月光,但还是可以微微看见,只瞧着眉尾那朵略像花瓣形状的墨色胎记,竟然——竟然开成了九瓣重莲,并且颜色蜕变成朱红的色泽!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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