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嘉悦稍稍抬头就看见下面热闹的场景。内务府已经划好曲曲折折的冰道,八旗兵勇正在做最后的练习。虽是练习,却也整齐划一,不闻半点嬉笑。只见人影穿梭、彩旗飘扬,一颗心也跟着澎湃起来。
说是宴饮,其实就是填饱肚子罢了,重头戏都在冰面上。用过膳又各自回屋换了衣服,这冰嬉大典才正式开始。
嘉悦生怕错过了开场,随意装扮了一番就回去了。
三千青丝盘了髻,只点缀了一支牡丹花簪。橘色缎绣喜鹊登梅棉袍并琵琶襟坎肩,外边系着的正是淑慧长公主送的那件大红色斗篷。不施粉黛,眸子闪着光,意气风发!
太后见了,笑道:“这精气神儿好久不见了。”
端靖长公主牵了她的手坐在一旁:“天生丽质怎么样都好看,倒为咱们皇上省了不少脂粉钱。”
嘉悦不好意思笑了笑,两只眼一颗心全在下边的冰地里。
远远的看见皇上颇为华丽的冰床,身边还聚集着许多王公使者文武百官。侍卫们在前边儿三丈远处直直拉了条红绸,跑冰的八旗兵则排列在两三里开外。
突然听见一近一远两声惊雷炮响,只见远处兵勇如闪电般疾驰而出,步履翻腾、神形如风,一个个如流星般闪耀而来,一瞬间齐整雄浑的欢呼呐喊响彻天际!
她看得心痒难耐,忍不住起身站的更近些。这广阔天地间的豪情悉数涌入心间!
欲与天下争高低,只恨此身非男儿!
待她从这种豪迈中回过神来,第一个兵勇已经冲过那条红绸。众人皆鼓掌赞叹!身后的翠儿拉了拉她,才不至于呐喊出声。
此时跑冰的众人都已经到了终点,嘉悦又回到座席,呆呆的饮了口茶。
太皇太后她们年年看的,虽然赞叹不已却不像她这般震撼。见她如此,不由得有些好笑。
“你们瞧瞧,嘴都合不上了,一会儿可怎么办。皇上跟哀家说,今年冰嬉大典有个新花样,保管让咱们大吃一惊!”
众人进了些瓜果,又聊了会儿家常,嘉悦则一直与桌上的酒壶过不去。
旁边的端靖公主看得一脸惊讶:“这罚酒对你来说倒像是赏赐一般,你仔细点别醉了!”
三分醉意化作七分意气,正要喷涌而出时下面忽然响起八声炮响,皇上所说的新花样已经开始。
弯弯曲曲的冰道间置了几座旌门,彩缎缠绕,上悬高低两个彩球。
冰道的起点站着一两百人,此时正沿着弯曲的冰道依次驰行。每三人一小组,前面一人执小旗,后面两人手执弯弓、腰束箭囊。小旗的颜色按八旗区分开来,众人间隔相等,一边表演些高难度冰嬉动作,服饰动作整齐划一,煞是好看!
快到旌门时,执弓矢的两个兵勇挽弓搭箭,嗖嗖射中一上一下两个彩球,过后又继续沿着冰道疾驰,后边的一组又接上,十中□□。最令人惊讶的是整个队伍依旧间距相等,分毫不乱。
场中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爆发雷鸣的欢呼!
众人跑冰速度很快,十箭射中□□箭可不容易,队伍丝毫不乱更是难得。这箭术和冰技实属罕见!
嘉悦呆呆看着,只觉得随风飘扬的彩旗、蜿蜒前行的人流仿佛无数翻腾的巨龙叱咤于九天之上!心中除了震撼竟还多了丝丝敬畏。那藏在心中的七分意气也随着人流不断翻腾,到最后又归于平静。
……
今年的冰嬉大典一共持续了三日,她也跟着整整亢奋了三日。瑞锦就惨了,她生来文静,奈何这几日天天被嘉悦抓到南海上面嬉冰。心里时时盼着胤禛快些长大代自己受她的折磨。
这日外边又下起了雪,嘉悦起了个大早,便在这瀛台四处逛逛。
梅花开得正好,远远的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走近一看,见她正在扫梅雪。
“煮茶?”
那女子听了回头,立马将手里的小罐儿放在地上,跪下行礼。
“贵妃娘娘吉祥!”声音娇柔,听着舒心。
还没等她跪下去嘉悦便笑着扶了她起来:“这可是在雪地里边,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
说完又仔细打量她:浅粉色绸绣玉兰花翻毛边儿长袍外搭立领坎肩,朴素清新。再看她的脸,发现她长得甚美,与烟生不相上下。
柳眉凤眼,瑶鼻樱唇,自然万种风情,倒把这几树红梅比下去了。心里暗暗赞叹,不知何人有这等福气?
“你见过我吗?”
她点了点头:“奴婢远远的看见过娘娘。”
“你是谁家的女儿?”
“奴婢的阿玛是内管领阿布鼐。”
阿布鼐?没听说过。
“你是宫里的人?”
她点点头。
这等绝色皇上这个色鬼竟然没发现!想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那女子一脸茫然,呆呆望着她。
嘉悦又看见她通红的双手,将暖手炉塞到她手里:“你伺候哪个主子的?”
她一脸惶恐,身子稍屈,双手将手炉高高举过头顶:“娘娘,奴婢受不起!还请您收回吧!奴婢之前只是个杂使宫女。”
嘉悦拉了她起来:“这么漂亮的脸蛋不是浪费了吗?这内务府的人也太没眼光了,之前是,现在呢?”
她手里还是举着那个暖手炉,“回娘娘的话,皇上隆恩,前些日子封了奴婢为贵人。”
嘉悦突然反应过来,这事她听说过,自己回宫之后不久封的,只是没想到人长得这么美。平常请安自己也没注意细看。旋即又暗骂皇上,色鬼一个偏偏还眼尖!
“既然是贵人,怎么没个奴婢伺候?还要亲自扫雪?她们欺负你?”
“没有人欺负奴婢,奴婢…”却又止了声。
嘉悦见此也猜到七八分,这良贵人住在延禧宫的,里头那位安嫔可不好伺候,又突然瞥见好几个小罐儿。心里暗笑,扫这么多雪煮茶不怕喝的撑死?
不过自己也不好为她出头,“我看她是嫉妒你的美貌,才想着法子欺负你。你怎么这么傻?穿这么单薄就出来了。她跟你过不去,你还要对自个儿落井下石?”
说罢又将身上的斗篷取下给她披上,“这么多罐儿,怕是还要一会儿,我这就回去了,斗篷就借给你穿着……暖手炉这么举着不累吗?给我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
良贵人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眸子里带着几分疑惑、几分恍然还有几分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