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没有。”我说。
“你说这些记者都在报道什么鬼,辰羲的未婚妻明明是你,怎么又说他要跟叫什么凌蔻的女人结婚呢!居然还能挖出一堆他们的事情来跟踪报道,是不是有病啊!真是的,兰凯那一帮八卦旧同事还打给我,问我是怎么回事,这些笨蛋,他们还真信啊!真是受不了这群猪头!”艾棋火气很大,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进我耳朵里。
大概是周围太安静,我也并不激动:“新闻里这样说,那可能……事情就是这样的。”
艾棋果断得像倒豆子:“傻颜悦,你在说什么?辰羲那边不是有公关部吗,你让他平息掉这些谣言不就行了,免得影响婚礼嘛,请帖都准备好了,可别出这种乱子……”
我没等她说完:“艾棋,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那……那你休息吧,别忘了给辰羲打电话……”
我放下手机。
他曾经说过无数次,他爱我。
可能世事无奈,言行不一也是常有的事。
手机又响起,是阿姨的来电。我刚把手机放在耳边,就听见她激动并慌乱的声音:“颜悦,你跟辰羲……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回想昨晚说的每一句话,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到结束,我们并没有吵架……
“这简直都乱了套了……辰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陈宇带他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句话都不肯说,谁来都不见……他惹你生气了?颜悦,听阿姨的,辰羲有时候说话冲,要是耍了小孩子脾气,你不要放在心上……”
平静下来的心里突然隐隐作痛,不知为了宽慰电话那头的阿姨,还是宽慰自己:“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要是这样下去……他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没有什么事是一辈子过不去的,只要能继续活下去,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就表示,跟凌蔻结婚,是最好的办法,或者,是唯一的办法。
陆梵翊站在窗边,我朝着他的背影说:“我该走了。”
我掀开被子下床,把手机放进行李袋:“嫁给辰羲的另有其人,他们没有理由再追着我不放了。谢谢你。”
他略一沉吟,提过我手里的行李:“我送你回去。”
车窗外,光影伴着行道树的叶影,在脸上忽暖忽凉地掠过。我闭着眼睛,听着车里响起的钢琴曲,忽然觉得,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认真算起来,其实一点空闲也没有。很多花要着手进货,前几天应聘的那个员工,也在等我们通知具体的上班时间,六月份要准备的婚礼花艺……很多细节也还需要跟新人商量……
时间会很漫长,一切还将继续,并不会为一个人、一件事而改变。
我看了看身边的陆梵翊,想起小时候在院子里听他弹钢琴,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久到已经想不清楚细节。那以后,他就像是一个牢笼,把我囚了很久,一年年,一月月,一天天,一时一分一秒,春华秋实,惊蛰寒露,都是天荒地老。爱过也恨过以后,今天我对着他,平静得毫无声息。你看,人的一生,就是这么漫长。
车停下来,他替我打开车门,我下了车:“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唤我一声:“颜悦。”
我回头应他一句:“我没事,你放心。”
这是真话。我没事,比起上一次、跟他分手的那一次,这次,命运对我慷慨多了。
艾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我在书桌上打草稿。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颜悦,你在干什么?”
“婚礼花艺,晚宴的花跟教堂的花应该要有所区别,”我把打好的草稿给她看,“你说这样搭配着装饰,怎么样?”
她很诧异:“你……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做这个?”
“嗯。这块空地在角落,你帮我想一想,要怎么布置?”
“呃……新娘子……”艾棋忽然打住了,我太了解她了,她怕这样的字眼会刺激到我……话锋一转,又说,“我是说那个女孩,她不是很喜欢我们店里的橱窗布置?要不然就布置成差不多的样子,我觉得也可以的。”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不过,这样的话,花就太多了,会有点乱,没什么层次,也有点喧宾夺主,如果有别的办法就好了。你先去洗澡吧,我再想想。”我翻了翻几本婚礼花艺的杂志,里面一定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过不多久,艾棋从浴室出来,拿了几本杂志坐在床上翻:“你不是觉得这个蜡烛的点子很好?你说的,可以用枝干搭起树的样子,用玻璃瓶挂白蜡烛,吊在树上,挂水晶,展示台上再呼应一下。我觉得这个可以用,这样就不用弄那么多花,也不会喧宾夺主了,是不是?”
“要不是你提起,我都把这个忘了。明天问问他们的意思,要是同意,那就这样安排好了。我先想一想具体怎么布置,你先睡。”
“明天再想也不迟,反正时间还长,不用着急。”
“事情太多,想好了就先记下来,免得忘记了。”
“反正也睡不着,你慢慢想,我再翻一下杂志,想想其他地方的布置好了。”
半小时以后,依稀听见背后传来艾棋轻微的鼻息,回头一看,这丫头捧着书斜靠在枕头上睡着了,连被子都没有盖。我收好草稿,叠起夹进桌面上的一本书里,那本书却是《小王子》。
狐狸和小王子互相驯服,最终还是面临离别的命运。
我把这本书收进抽屉里,又看见抽屉里装祖母绿项链的盒子,求婚戒指和他从上海带回来的手镯……甚至他家里的钥匙,都静静躺在那里。
猛然惊觉,他无处不在,我根本躲不开。
“颜悦……”艾棋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在身后唤我。
猝不及防地,心里作痛:“这些东西不属于我,应该还给他。”
艾棋叹了一口气:“那就还给他吧,眼不见为净。”
我和艾棋,还有新招聘来花店的徐晴,三个人用了好几天时间翻阅杂志,总算把婚礼花艺的东西计划完毕了,新娘听了我们的设想,露出笑脸表示满意。她听完以后,坐在店里和我们闲聊:“骆小姐,上一次听说,你在这个月举办婚礼,我想,你的婚礼现场也一定到处都是亮点,到时候一定要把照片发给我们看一看。”
我一愣。艾棋笑着抢过话:“刚才忘了说,你回去以后,要是觉得哪些地方还要修改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们。还有两个多月,我们可以再想。”
新娘看了一下时间:“那好吧,我得回家做饭了,到时我们再联系。”
客人出门以后,艾棋从钱包里掏出两张像是门票一样的东西,神秘兮兮地说:“颜悦,我们去听一场演唱会。”
“演唱会?谁的?”
艾棋很得意:“陈奕迅的,就今晚。我们先前说要抢票,结果没抢到。我朋友公司抽奖,他抽中两张,家里又有事,就被我连哄带骗地拿到手了。走吧走吧,吃完晚饭,再到现场等一等,也差不多了。”
徐晴笑说:“难得她这么高兴,去吧,店里有我,你们放心。”
徐晴的男朋友就在附近上班,她们以前是异地恋,为了离男朋友近一点,才过来这边找工作。这段时间为了熟悉店里的事务,徐晴一整天都待在店里,她男朋友工作的时候经常加班,两个人上下班的时间不同,吃饭也经常碰不上面,听她说他这几天正好在休假,我说:“今天不是周末,晚上客人不多。把店门关了吧,我们都放一个晚上的假。”
跟徐晴分开以后,我和艾棋找地方吃完饭,除了餐厅准备到路口打车。经过餐厅旁一个卖液晶电视的门店,橱窗里的液晶电视里出现了辰羲和凌蔻的身影,蓝色长框里出现了新闻标题——《旗盾之战:辰凌联姻的绝地反击》,标题框下出现了流动字幕:旗盾之战的硝烟已蔓延了半月之久,辰沣被拘后,其长子辰羲在数天之内稳住小股东,同时与大股东展开周旋,最明显的举动在于今天与凌氏家族长女举办闪电婚礼。作为旗盾内部最有号召力的大股东,取得凌天泽的支持就相当于掌控了话语权。而辰羲能否通过联姻绝地反击,内部人士透露:仍存在变数……
我犹如被钉在橱窗前,寸步难行。艾棋拉我的手臂:“骆颜悦,这个人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潇洒一点,走吧。”
我们的位置在前排,连陈奕迅的表情都看得清楚。演唱会进行到中段,Eason在台上唱《岁月如歌》:爱上了、看见你、如何不懂谦卑/去讲心中理想/不会俗气/犹如看得见晨曦/才能欢天喜地……
我蓦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我们还在高一。
辰羲原本说要转学,但离开一个月以后,他又重新回到学校里。
我那天拿着一本书到植物园去看,碰巧他也来了:“骆颜悦,你怎么总是一副清新寡淡的样子?”
我没怎么搭理他,埋头继续看书:“要怎么样才不算清新寡淡?”
他说:“人家Eason都唱了,‘犹如看得见晨曦,才能欢天喜地,’我回来以后,你怎么一点欢天喜地的样子都没有?”
我一笑:“你又不是那个‘晨曦’,我有什么好欢天喜地?”
“那多简单,我改名字。”
“改名字?为什么要改?”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说:“看起来,‘晨曦’比‘辰羲’好多了。”
我觉得他有点孩子气:“那……你要把姓也改了?”
他苦笑:“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去改。”
我合上手里的书:“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要是改个名字就能让人欢天喜地,那肯定人人都去改,我也要改。”
“你不用改,”他很随意地说,“不管你有没有名字,有什么样的名字,都足够让人欢天喜地了”……
身边的尖叫和呐喊声不断,台上的Eason唱起最后一段副歌:“……天气不似预期/但要走、总要飞/道别不可再等你/不管有没有机/给我体贴入微/但你手、如明日便要远离/愿你可以、留下共我曾愉快的忆记/当世事再无完美/可远在岁月如歌中找你……”
而我终于没有忍住,在周围亢奋的尖叫声中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