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确是没有打消要立刘据的念头的, 跟韩嫣说话的时候, 气氛太放松,他对刘闳又颇为喜爱,加上刘闳之母病得很有美感, 还没到形容枯槁,刘彻对这个给自己生下儿子的女人怜惜之心未消。韩嫣这个太傅对刘闳的评价也不错, 刘彻顺嘴给溜了出来,一说完, 心里就有些后悔了。就算是对刘闳感观不错, 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也不能就说得这么斩钉截铁的,只希望听的人不要太当真才好。
回头再掂量了一下几个儿子, 除了刘胥有些不着调儿, 其他三个,看着都还不错, 他又犹豫了。立储不是儿戏, 不能不慎,都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考察一会儿。转过头又想,这几个孩子都大了,若不早定名位, 怕又有什么不该有的“上进心”,一时愁上心头。没儿子的时候盼儿子,儿子来了, 想多要几个,儿子多了,又恨不得这些儿子里除了出一个合格的太子,其他人全当布背板去。
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外头小宦官一溜小跑跑了进来,在门口被春陀拦住了,趴到春陀耳朵边儿上正嘀咕着。
“说什么呢?”刘彻提高了声调。
春陀有些为难地看了刘彻一眼,趋到面前,小心地道:“王美人,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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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会,刚进宫门,就得了小黄门的线报,刘闳的母亲死了。
后宫里死了个女人,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女人再得宠,只要皇帝还不到为她殉情的地步,都不是什么大事。王氏颇有些圣颇,却还到不了这个份儿上。然而,她却是死在大家对于太子之位躁动不安的节骨眼儿上,不免让人重审视一下现状。
韩嫣略转了转脖子,看看四周,显然消息灵通的人不止自己一个。王氏去世,也不是什么需要封锁的消息,知道的人自然不少。
王氏去了,临死犹在哀求刘彻早日让刘闳就国,刘彻犹豫了一回,还是没有答应。临去母亲的哀求终是比不上对于一国继承人的考量。
刘彻现有四子,说起来不少,想到若是诸子争位,真是多生一个都是多余。但是在挑选继承人的时候,却又希望多几个备选的来让他挑出个合适的人来。刘彻儿子的数量并不算多,比起他的父亲,就是个零头的样子,自不会轻易允诺。立储之事,让刘彻的心情拧成了个麻花,正着想,这样好,反着想,那样好。
朝罢,刘彻留下韩嫣来商量事情。
“知道了么?”刘彻开了个头。
“?”说的是哪一桩?
“闳儿母亲新近去了。”刘彻毕竟有些惋惜。
“呃?那——你打算如何待他呢?这个年纪,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他哭得厉害,性子看着有些绵软呢。”刘彻踌躇道。
“母亲故去,不哭才是奇怪。”
“唔。”
两人都没再提立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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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纪的孩子,功课本就不是很重,因着刘闳母亲病逝,干脆大家都放了假——名义上,刘闳之母也算是其余三人的庶母——韩嫣倒是趁机偷了个闲。
刘彻有些心烦,王氏长得不坏,人也讨喜,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大好年华去了,刘彻终是高兴不起来。尚念着王氏的好,他起身去了王氏的处所。
刘闳守在母亲的灵前,正呆坐着。
刘彻原本极喜欢这个儿子的,近来被他哭得有些心烦觉得这孩子性软弱经不得事,此时看刘闳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肿,倒把不满减了几分,又勾起慈父的情怀来了。走上前,揉了揉刘闳的脑袋。
“父皇……”刘闳的声音低低的。
“嗯。”抱起儿子。
“母亲是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带着哭音。
“呃?”刘彻拍拍刘闳的背,转移话题,“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回父皇,还好。”仍然是没精打采的声音。
“你是男子汉,不要太颓丧。过了这几天,回去读书吧。你乖乖的,你母亲也会高兴的。”安慰人这种事情,实在不是刘彻的长项,继续转移话题。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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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宫里常有往学宫送东西的,往日三处送来给四个人,今日变成了两处,还是送给了四个人。
韩嫣暗暗点头,卫子夫到底心细,不管是发自内心也好,还是做做样子,至少,她都想到了刘闳。李氏,就差多了,虽然生了两个儿子,却不如旁人得宠,常自愤愤。鄂邑嫁进了盖侯家,做了刘彻舅舅的孙媳妇,也是亲上加亲。却不见刘彻对她们更好一些,于是,李氏更忧愤了。对于以前有宠的王氏之子刘闳,她实在是生不出好感也分不出心神来照顾。
看来,以后可以少费一点心了,刘闳有卫子夫惦记,多少能弥补一下丧母之痛。日后两人的关系,就看各自相处的慧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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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闳儿,近日过得如何?”
“回父皇,还好。”
“又是还好,”刘彻叹气,“与以前有什么不同?有没有不方便的?有便与父皇说。”
刘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小脸有些紧绷。得宠的母亲去了,对儿子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虽然还没有人对皇子不敬,只是比起母子俱得皇帝青眼时的风光,难免有人懈怠了下来。这时候的小孩子最是敏感,刘闳修养算好的,没有立时乍毛已经很不容易了。然而终是道行浅了些,被刘彻一提,忍住了没说什么坏话,脸上不免带了出来。
刘彻也是在后宫长大的,略一寻思明白过来了,于是父子俩一起黑脸。
“卫娘娘常照儿臣的。”刘闳到底年幼,受不了压抑的气氛,开始没话找话。
刘彻顿了一顿,轻轻点头:“李娘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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