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渊的轻功极好,双脚踩在屋檐上,竟无一丝声响,尽管我是个法术微弱的仙,但跟上一个凡人也不是件困难的事。
不知孟渊此行终点在何处,他从一个飞檐跳到另一个墙头,越来越接近楚王宫,我暗暗想,他不会是王宫中的什么达官贵人吧,就像当初初云一样,给我个惊喜。想到这里,我心花怒放,终于又可以敲诈一笔钱。高兴了片刻,又陡然失落,若是达官贵人,怎么会像贼一样溜进去。我又想,他莫不是要刺杀宫中的谁。如果真是刺客,他刺杀的时候,我是该帮他,还是该假装没有看到,又或者干脆帮他把人杀了,真的是难以抉择。想到这里猛然一个冷颤。
孟渊最终在离楚王宫五里的地方落下,闪进了一处奢华的府邸。我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王宫的刺客。
我瞥了一眼府邸门前鎏金的牌匾,赫然两个大字,“卫府。”孟渊隐藏的身份,或许就在这个门内。
我轻手轻脚的随着孟渊的身影,走进了卫府。他在一处虚掩着门的房前停住,静静的立着。远处的乌鸦不合时宜的发出“嘎”一声,凄厉的嗓音划破夜空,我被惊到,赶紧躲进身旁的假山后。待世界归于平静,我悄悄探出了头。此时,孟渊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我走到孟渊先前所站的位置,透过房门,屋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一间极尽奢华的房间,却空空荡荡,十分悲凉。四周挂满白绫,似乎在宣告着前不久结束的一场葬礼。一个女子着了雪白的衣服,背对着房门,斜躺在一张美人榻上,身上随意披着一张绒毯。而与这触目惊心的白色十分不符的,便是孟渊一身刺目的黑色。他静静的站在这个女子的身后,夜幕下,背影显得消瘦又寂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的脚早就麻了,孟渊仍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我不知道孟渊意欲何为,难道是与女子有仇,想让这个女子醒来时被吓死。
女子微微侧身,身上的绒毯滑落,消瘦的身形暴露在烛影中。孟渊终于有了动作,他不动声色的捡起地上的毯子,小心翼翼的为女子盖好。屋外又是一阵“嘎嘎”的鸟叫,周围的鸟兽走虫随之惊醒,夜晚变的噪杂起来。
女子一声呓语后被惊醒,她微微张开双眼,惊叫着坐了起来。这个动作着实快,任凭神仙也来不及躲闪,女子惊恐的眼睛直直的对着孟渊的脸。
大半夜,醒来对上这样一张纵横交错的脸,确实是件恐怖的事,我不住的叹息,孟渊真狠,真的是想把人吓死。
意外的是,女子一瞬便恢复了镇定,眼神倏然冰冷。
即便是不施粉黛,这个女子就已经美得令人窒息,盈盈凄楚的眉眼,般般入画,皎若秋月。彼时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岁月静好,什么叫做惊艳时光。
女子站起身来,语音冷冷,“你竟然又回来。”
孟渊急切的把自己的脸遮住,挪步到暗处,嗓音柔柔道,“听说你要嫁给秦漠了,是吗?”
女子望着孟渊的背影,道,“是。”
孟渊背影僵直,微微侧目道,“你为什么不信我,秦漠不是好人,你嫁给他会后悔的。”
女子突然冷笑出声,道,“不然,我要嫁给你吗?你害死了我爹,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你赶紧离开吧,我不想看见你。”
夜幕更深,良久的沉默使夜晚冷的彻骨,悲伤铺天盖地的笼罩在孟渊的身边。
他喑哑道,“既是如此,为何不叫人杀了我,为卫将军报仇。”
得不到女子的回答,孟渊继续道,“我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够幸福,如果我的存在让你痛苦,我愿意消失,换你长长久久的安逸。可秦漠,他不是你的良人,我终究是不能看见你毁了自己。”
我此前以为,真正的痛苦是,有苦而不能言,可眼前的一幕告诉我,最苦的是,我把心掏出来你都不信。在这个悲伤的夏夜,在这个落寞的卫府,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一切随心所欲的爱恋,都是通往毁灭的渡桥。最伤人的不是恨,是爱着又恨着。
我还没有在两个人的对话中听出个所以然来,这一切就被打断。身后“叮当”一声,我被吓了一跳。回头望,差点瘫在地上,一个月牙形的短刀锵锵钉在了我身后的柱子上,倘若再偏几分,我的脑袋就要四分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