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一怔,问,“救我的高人不是说你们已经离开?”
我看到他眼神中凝结的冰霜,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事实的真相,若他知道这一切是红桑的心魔,不知会怎样。
我将他带到无人处,唾沫横飞,使尽浑身解数,编了无数个理由劝他,即便是欺骗,也是善意的谎言。我说,“昨晚我做梦,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说,江国气数已尽,此番一定没有解救的办法了,还说这是叶国人的诅咒。初云,即便你们可能会赢,你也不必亲自上战场,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王。你保证自己活着,也许江国还有希望。”
听我说完,初云淡淡一笑,他说他不会丢下自己的子民,这是他的使命。
我不理解世人口中的忠诚,也不理解初云的固执。我记得谁说过,人总有值得牺牲生命的东西,才叫真正活着。可是,无谓的牺牲什么也换不来。我愤愤道,“所以,红桑的子民,在你眼里就可以抛弃。”
我此刻提起红桑,似乎十分不合时宜,师兄被我惊到,使劲冲我使眼色。
初云怔了许久,他望着暗夜中的远方,苦涩一笑,说,“我同你讲个故事吧。”
从初云这里,我看到了事情的全貌,这段爱情里,谁都比谁苦。初云卖力的隐藏自己所有的故事,终究没有换回自己所爱,所在乎的人的性命。
很多年以前,璧昇江畔住着一个美丽的女子,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她过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有一天,她意外邂逅了一个男子,倾心以付,后来得知这个男子是江国的王,虽向往自由自在的人生,仍义无反顾的嫁入了深宫。因行为举止得体,被封倩如夫人。花季少女,带着所有的情意留在了这样的牢笼,换来的是江王的辜负。
女子身怀六甲之时,江王迎娶了另一个女子,被封高夫人。高夫人的家境殷实,富可敌国,其父高将军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自从高夫人嫁进王宫,江王眼中再也没有别的女子,他给了高夫人所有尊荣,把这个身份低下的女子彻底遗忘。
某个落雪的午夜,这个女子诞下了一个男婴。她孤独的人生终于再次看见了希望,她为他起名初云。生在帝王家,有着无比尊崇的身份,可初云并不快乐,他看到母亲深爱的父王,心心念念只爱高夫人。母亲一世只爱一个男人,却不曾见过他几面。
初云懂事的极早,两三岁便能背诵不少诗词,习武也比其他王子学的快,他比同龄孩子多了一分成熟和睿智。
周襄王十五年的冬天,初云刚满十岁,这一天是他的生辰。大雪纷扬,优雅恬静,灰灰然落满整个王都。初云问,“父王回来吗?”母后抚了抚他的头,笑而不语,他看到母后眼中的凄楚。
初云趁着母后不注意,避过丫头仆人,跑到父王议事的辰明殿,他想让父王陪自己过生辰,更想让父王过来陪陪母后。辰明殿内灯火通明,江王正在和贴身侍卫君崇议事,他轻手轻脚的躲在纱帘后。父王拿着竹简,在烛光中显得异常伟岸,这该是个寻常父亲应有的姿态。
君崇说,“大王此举为何,您将大王子过继给高夫人,再立他为太子,与直接立二王子为太子,结果不是一样吗?”
江王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高家势力我确实有所忌惮,坦儿为高夫人所出,虽也是可造之材,但他与高家的关系如此亲近,立他为太子,等我死了,这天下岂不成高家的了。”
君崇赶紧俯身作揖,“大王定会长命百岁。”
江王摆了摆手说,“不必说这些,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君崇说,“是,只是大王,那大公子过继于高夫人,不是一样要听从高家。”
江王将手中的竹简放下,食指扣桌,沉沉道,“倘若云儿知道他的母亲是高夫人所杀,会怎样?”
在这个午夜梦回都会惊醒的夜晚,初云终于知道,自己和母亲的存在,只是江王守住王位的工具。从他出生起,就是江王选作扳倒高家的棋子。他觉得母亲真可怜,将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和爱情交给了这样的男人。但是他觉得高夫人更可怜,因为她竟然以为,江王爱她。
他泪流满面的同母亲说完这些事,以为母后会哭,没想到母后竟微笑着听完这一切,母后说,“你的父亲是君王,他有自己的无奈,天下是他的,他必须要好好守着。这条路既孤苦又无奈,不能有真心。我希望你不要恨他。”
初云不懂,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母亲真心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