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贡院,位于城中东南角的文明门东侧,始建于永乐十三年,原本是蒙元时期太史院旧址,后经改建而成。
贡院坐北朝南,大门三楹,往里有二门、龙门、明远楼、致公堂、内龙门、聚奎堂、会经堂等多处建筑。
如今的贡院乃是英宗时重新翻建的,只因早在天顺七年二月时,因考生使用炭火,引发了大火,烧了不少地方。
那时的贡院考棚皆是用木板、草席、苇席等搭建,简易易燃,且火借风势,越燃越烈。
时值会试,监察御史焦显锁死大门,不容出入,再加上考生也不敢私自离开,于是这场大火,便烧死了九十多个考生,还伤了数百人,震惊朝野。
英宗皇帝怜悯死伤者,便赐死者皆为进士。
这重建后的贡院,虽说也是简陋,但远胜于前,且将考棚扩充到了九千余间。
这一日,乃是嘉靖辛丑科会试放榜之日。
天还未亮,便有国子监学生、考生,外加一些看热闹的百姓,从京城各处围聚到贡院四周,等候着朝廷放榜。
在贡院西北角二里地左右的一处驿馆内,沈坤正在梳洗,刚擦干了手,便听见吴承恩那爽朗的声音:“柏生,还不快起来,今日乃是放榜的日子,去晚了,恐怕挤都挤不进去。”
沈坤苦笑一声,打开房门,就见吴承恩冲进屋内,焦急的来回走动。
沈坤知他是个性子急躁的人,只好手脚麻利的穿好衣物,又带了点银钱,这才出门。
走在路上,吴承恩道:“柏生,待放了榜之后,我也该启程回家了。”
沈坤疑惑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这么急着回去?”
吴承恩叹道:“家中来信,我儿凤毛生病了,说是病的有些重,我要赶回去一趟。”
沈坤一听这话,便埋怨道:“这事你怎么才和我说?”
吴承恩回道:“今次,你参加会试,无比重要,岂能因为凤毛的事情分心。”
“你这叫什么话,凤毛不仅是你的儿子,那也是我的女婿啊。这么多年,你这人怎么还是这么犟。”沈坤真是生气了。
虽然吴承恩大他一岁,但是两人自幼一同入学读书,一同参加乡试,又是左右乡邻,两家仅相隔一小河,可谓情谊深厚。
即便是吴承恩在科考一途掉了队,四次参加乡试,均是落第而归。
反观幼时的玩伴,早已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二十四岁便高中了举人,可谓是少年得志。
但是两个人身份的转变,也并没有影响沈坤对吴承恩的友情。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许配给吴承恩的儿子吴凤毛。
是以,沈坤该数落他,仍是要数落他。
反而,吴承恩一直过不了乡试这关,四次败北,三十多年的寒窗苦读,终是梦幻泡影,触手而不得。
这些年,考取功名这件事,成了压在他心里的病根,渐渐演变成了压抑和自卑。
但是在亲友面前,吴承恩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故作洒脱和豁达。
“汝忠,你这犟脾气,何时能改?”沈坤气急了,停下脚步,询问道:“凤毛的病,重不重?咱们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一起回家。”
吴承恩笑着摇头,故作轻松道:“你不用着急,没什么大事,可能只是染了一点风寒而已。”
“走走走,快要放榜了。”吴承恩拉着沈坤的胳膊,又拽着他往贡院的方向走。
沈坤仍是埋怨:“你说这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等会看完榜,你就赶紧回去,如果缺钱,到沈家的账上去支取。”
吴承恩只是笑着,不接他话。
沈坤哪里知道,他越是如此关心,就越是会激起吴承恩心里面难以言说的痛处,便越不会去沈家的账上支用钱财。
在沈坤的一路唠叨声中,二人大步前行,转眼间便到了贡院。
只见,这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前来观看发榜的读书人,再加上聚集而来的街边小贩,喧嚣中掺杂着叫卖声,此起彼伏,颇为壮观。
吴承恩见实在挤不进去,便叫道:“柏生,你身强力壮,往里面闯一闯。”
这时,二人旁边响起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呦呵,我当是谁,还要往里闯一闯,大家伙快来瞧瞧,原来就是这位考了四次乡试,都没有考中,被人夸赞有过目成诵之才的吴承恩啊!”
“钱万年,你是不是又想尝尝我的拳头?”吴承恩双拳握紧,便想动手。
沈坤拽住他,对着钱万年道:“大家都是同乡,你又何苦奚落汝忠?”
钱万年身后还跟着几个同窗好友,其中有一人笑道:“沈坤,你天天和这个废物待在一起,也不怕丢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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