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或许放下不香椽,但这些年与素纹的夫妻感情却是越发深厚,对香椽的那份遗憾自然也就渐渐淡忘。
素纹不搭理。
林珑见状,匪石关心素纹的样子真不像装的,这么说来他对素纹这妻子还是颇有感情的,或者这事也未必如表面所呈现的那样,遂道,“匪石,我且问你一事,你得老实地回答我,若是有半名隐瞒,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爷的人,我要处罚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匪石这才记起还在女主子面前,深深地看了眼妻子又再度跪好,收起平日的吊儿郎当,他一本正经地道,“大奶奶有话尽管问,小的不敢有半句隐瞒。”
开玩笑,这大奶奶是爷的心头肉,他哪敢有半分不敬?
“那好,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个妇人?”林珑直截了当地问,这男人娶小妾倒是平常,可养外室那可就是大忌诲。
“没的事,大奶奶听谁造的谣?”匪石立即张大眼睛道,“小的可以指天发誓,自打娶了素纹为妻后,我就没想过纳妾之事……”
“你撒谎!”素纹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丈夫的解释,但听到他一开口就否认此事,这气又不打一处来,立即站起来用手指向跪着的匪石怒道,“我都亲眼看到了那女人,你还不承认?匪石,你这是置我于何地?我就算不能生,这些年来照顾你起居饮食,我哪样没做得尽心尽力?我知道你嫌我,但凡你直言,我素纹再不济也不会巴着你不放。”
她再如何也是这侯府里的家生子,父母都是管事,在主子跟前也还是有脸面的,他匪石再好,她素纹不屑他的时候,他就什么也不是。
“素纹,你这是什么意思?”匪石皱紧眉头道,“什么女人让你亲眼见了?你把她找出来,我当面与她对质。至于孩子之事,我与你说过,这个咱们看缘份,若是老天不赐子给我们,我们也不强求,大不了到时候从你娘家那边抱养一个也成,我什么嫌弃你不能生?”
“好,好,好,你要当面对质是吧?”素纹这回颇有几分哀莫大于心死,在没见到匪石之前,她还诸多犹豫,此刻见到他如此推卸耍赖,她就再难说服自己睁只眼闭只眼,好歹她也是从太太身边走出来的。
当即她朝林珑跪下,“大奶奶,让那女人出来吧,就让他们当众对质,奴婢就张大眼睛看看孰是孰非?”然后转头看向匪石,“到时候你可别抵赖不认识她。”
“你放心,我匪石再不济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果我有做过的事情我绝对承认。”
素纹吸了吸鼻子,高傲的抬了抬头,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能堕了这颜面。
林珑看他们夫妻二人对峙也是颇头疼,这素纹之前还能稳住情绪诸多顾虑,可这会儿显然已经是泼出去了,也罢,如果此事属实,真忍下去只怕忍也内伤来。
“素纹,你先起来,既然你们夫妻二人都同意如此做,那我这就做主了,来人,把那对母女给我带上来回话。”
匪石闻言,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立即转头看向门帘处,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吧?
果然,没有一会儿,门帘就被人掀起来。
首先进来的是大肚子孕妇,她一看到匪石,就哭着扑过去,“表哥,表哥,你可来了,这是哪里?我好怕……”
原本在家呆得好好的,哪里知道这些人会从天而降,不问三七二十一抓着她与老娘就带上马车,一路上她与娘都吓得瑟瑟发抖。
母女二人只顾抱头取暖,倒是不敢多嘴问一句,生怕惹怒这群人。
等马车停下,她们又被押到这雕龙画栋之处,这心就更怕了,这样的府邸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她们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没个安宁。
“外甥,你赶紧带我们回去吧,这里的人可凶了,若是惊到你表妹那胎可如何是好啊?你……”随后进来的妇人年纪已不轻,上身穿着一件褐色滚灰边比甲,下身着了件灰裙,看那布料不是上好但也不差。
她正要再说,结果看到匪石的妻子素纹也在场,心里顿时通透,再一看首坐上威严的年轻妇人,上身着了件淡绿撒花底子绣双凤的立领衫子,下身着了件白底凤尾裙,她只是淡淡一扫向自己,她的双腿不禁渐渐发软。
这下子不用想她也知道对方是谁,不正是匪石的主子?心里一想到这是襄阳侯府,她就吓得不敢多说赶紧跪下,这一辈子她都没到过这样的地方。像她这样出身的人哪敢对上襄阳侯夫人这样的大人物?根本就不够人家瞧。
“见过……见过……侯夫人……”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句还算知礼的话。
扑向匪石的年轻女子因为匪石移了位置而扑了个空,正含怨地看着匪石,怪他的不解风情,现在听到老娘的话,她也吃惊地看向主位的女人,当即吓得石化在当地。
匪石低喝一声,“这是我家大奶奶,你还不赶紧见礼?”
年轻女子忙不迭地跪在那儿,学着老娘瑟瑟发抖地说了句同样的话。
林珑一看这对母女俩,就知道她们不过也就是在素纹跟前耍横罢了,自己在底层生活过,自然知道这对母女俩此刻悚她的心态,所以她也没有唤她们起身,仍旧老神在在地坐着。
民不与官斗这道理千古不变,一般情况下,她们都不愿对着自己,若在平日,她也没心思耍这威风,可今儿个为了素纹,这威风无论如何得耍。
淡定优雅地茗了口茶水,她把茶盏轻轻地搁在矮桌上,再度扫了眼跪着的三人,“匪石,这就是你养在外面的妇人及她娘?”
素纹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年轻女子看,尤其看到她的肚子时,心就又痛得无法自持。
香椽握紧素纹的手,低语一句,“你且好生地坐着,听听他们如何辩解?一切自有奶奶为你做主。”
“我知道。”素纹也低低地回了一句。
匪石一向脑子灵活,看这架势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遂一脸郑重地道,“回大奶奶的话,她不是奴才养在外面的妇人,她与她娘是奴才失散的亲人,前段时间才寻到奴才,奴才这才把她们安置在来福巷中,毕竟是血缘至亲,这才颇为照顾。”
这答案出人意料,林珑扫了眼吃惊的素纹,看来事情也不是很糟糕,她的心底渐渐安定。
“那我且再问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她拿着帕子的手指向那年轻女子凸出来的肚子。
“奴才可以对天发誓,这孩子虽与我有血缘关系,但不是我的孩子,不然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匪石说这话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素纹,“素纹,你误会我了,我与她没有旁的关系,纯粹是表哥表妹的关系……”
“那你为何不告知我这事?”素纹找出其中的疑点发问。
丈夫这誓发得很重,由不得她再置疑,心下一松,她的表情也好看了一些。
“我没脸说。”匪石道。
他不是侯府的家生子奴才,当初能在众多的下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叶旭尧亲随,他也是费尽了心思,而叶旭尧自然也是看中他的机灵,这才一步一步地奠定了他在这府里的地位。
家人什么的,他原本也不想了,父母在发大水那年不知道被冲到何处,至今生死不见。那日在街上偶遇这姨母,他初时也万分惊喜。
这姨母带着表妹原本在京城卖唱,后来这表妹被人骗了大了肚子,原本寻死觅活的,他见这母女俩也可怜,遂租了个房子安置她们。
有个未婚先孕的表妹,他自然觉得脸上无光,再说相处了一段时间,姨母与表妹的贪婪也暴露了出来,他就更没法与妻子说这事。只想着等表妹生完坐了月子,他再出路费送她们回乡,这样也算尽了外甥的孝道。
原本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事他连妻子都不透露,更不可能说给匪鉴听,也不知道是哪里漏出去的消息,惹来这场风波。
那年轻女子听到匪石否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脸色瞬间煞白,这段时间娘老是给她洗脑,说匪石没有孩子,自己这孩子一落地就可以抱给他养,而自己自然也可以赖上他,将来就算是当个小妾也无妨,有孩子在手还怕那正室不成?
这心渐渐被养大,所以在素纹找上门来之时,她就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的孩子是匪石的,还嘲笑素纹不会生。
“表哥,你……为何这……样……说……”她颤声道,“你说过会……照顾……我们娘……俩一辈子……的……”
匪石侧脸冷冷地看着这表妹,现在是越看越觉得恶心,都是她在搬弄是非,差点害得他夫妻翻脸,遂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表妹,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你别赖上我,我当日只说等你生了就送你与姨母返乡,其他的我一概没承诺你。”
“外甥,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匪石的姨母尖声道,“你那妇人不会生,我家姐儿生的给你当儿子不正好?”
“姨母,那是我们夫妻的事情轮不到你指手划脚。”匪石冷声道,“表妹肚子里的孩子,你们自己看着办,我是不可能会抱来养在膝下。”
他这姨母与表妹就是贪得无厌之人,他哪里愿意粘上这样的牛皮膏药?不死也会脱一层皮。若不是看在亲娘的份上,他才不管这姨母与表妹的死活。
况且她表妹这胎来历不正,他傻了才会趟这趟浑水,要抱养一个孩子还不容易?大不了就到养生堂去抱一个。
“你,你……”匪石的姨母想骂,一时间又找不出话来。
素纹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话,这才知道错怪了匪石,脸上是又羞又怒,羞的是自己对丈夫的信任感如此低,怒的是这对母女故意误导她。
香椽也跟着松了口气,匪石没变心就好,她还是希望他与素纹能相亲相爱地过一辈子。
“匪石,这对母女甚是可恶,骂素纹那可是一个顺溜……”她忙把那老妇的难听话学说了一遍。
匪石越听脸上的怒色越显,他好心收留她们母女,她们倒好背着他如此对待他的妻子?
“大奶奶,奴才会给素纹一个交代的。”
林珑也不想多管匪石的家事,既然这事已经弄清楚,遂也点头同意道,“匪石,既然是误会一场,你事后再向素纹解释便可,我就不插手你的家务事。”
“谢大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