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肿得更厉害,你能拿得出去的只有脸了,你想给自己毁容么?”苏妙平声问。
苏娴安静下来,双手捧着头默了半晌,忽然呵呵笑起来,笑得扭曲笑得凄凉笑得自嘲,笑得伙计浑身不自在,放下麦茶躲得远远的。苏妙倒了杯茶放到苏娴面前,又倒了一杯递给坐在一旁怯怯的苏烟,捏着茶杯平声说:
“我和烟儿、婵儿找了你一天,我还去了丰州,以前没发现,丰州的进城费居然那么贵。”
苏娴垂着头,过了一会,讥笑一声:
“少骗人了,你们巴不得我去找根绳子吊死,会找我!”
“不是啊大姐,三姐把你跟丢了,我们从昨天就开始找你,今早二姐去了丰州刚刚才回来!”苏烟连忙说。
“找我做什么?你们三个才是亲姐弟,我算什么,明明心里讨厌我却还假惺惺,真让人恶心!”苏娴带着憎怒冷笑,因为语气过于用力显得有些扭曲。
苏妙浅啜口茶,不疾不徐地说:
“虽然你嘴巴恶毒,脾气暴躁,常做一些自以为聪明的蠢事,不过我不讨厌你,若说为什么,因为你是我大姐,我这人护短。若是别人像你这样,那的确很讨厌。”
苏娴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把苏烟吓得浑身一颤。
“你去找的那个人怎么说?”苏妙看着她,轻声问。
苏娴低垂着眼帘默不作声,良久,端起面前的麦茶慢慢喝了一口:
“叫我滚。”
“这样的人,你的眼光还真差呐!”顿了顿,苏妙低声叹道。
苏娴一声嗤笑:“反正是因为他是个员外才想给他做姨娘,既能给孙大郎当婶母又能不愁吃穿地过一辈子也算美事,可惜我命不好,没了品鲜楼卖价就贱了。呵,去陪梁都来的客商过夜就纳我为妾?呸,当我是青/楼的妓子么,畜生!”
苏妙呆住了,瞠目结舌地望着她,顿了顿,蹙眉问:
“你是因为不从才被打了?”
“那是昨天,今天是因为他叫我滚我就挠花了他的脸。”
“孙员外是孙大郎的叔父?”苏妙默然片刻,问。
“同宗的,全是畜生!一家子畜生!”苏娴冷笑着道,“孙大郎狼心狗肺,我跟了他十二年,给他当牛做马吃尽苦头,到头来他为了一个骚婊/子打骂我还休了我。他忘了他六岁时贪玩在山里迷了路,是我寻了一夜找到他把他背下山,还被蛇咬了一口。他七岁时整个夏天卧病在床,说想吃野苹果,我上山去摘回来被一场大雨浇透了,病了一个月没人理睬,孙家还要我离主屋远些别把病气过给他,事后我没敢告诉他怕他气恼,真可笑,就好像他知道了就真会为我出头一样。遇到那个骚婊/子他说我又丑又土气,还说我是不下蛋的鸡,我是因为谁才小产的,若不是他娘逼我去补屋顶的窟窿……”她用力抿起唇角,喝下一大口茶,她没有哭。
苏妙忽然想起苏娴被休后第一次回到娘家,荆钗布裙,素面朝天,四肢粗壮,头发蓬乱,就是一个普通农妇的打扮,然而“尘埃落定”后的第三个月,恍若脱胎换骨般,她成了一个连眼角都带着扭曲的风骚的浪荡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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