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麓间,梦回浅浅一声叹息,回首看了那房中的师父一眼,终究只在心中渐渐扬起了些许难过的心伤。
修习法术,这样的事情,对如今的梦回而言,到底还是难如登天。再多打坐,似乎都只毫无进展。如今,她也只轻声一阵叹息,起身。她回身拜了拜师父,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多发一语,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
就在梦回已然开始朝着那山下踏步之时,身后的草庐之中,打坐的月妍却是突然缓缓睁开了眼。
“师父。”梦回回身,浅身拜首,幽叹。“徒儿无心修行,什么都学不来。况且徒儿也帮不了师父什么。不如,就让梦回离去,安心静守在自己的地方,偷渡余生。”
“你就这样,放弃了么。”到底,还是有些可惜的吧。
只是,梦回虽然惭愧,却到底还是忍不住苦笑一声,摇头。“梦回资质愚钝,天性懒散。帮不了师父,还望师父海涵,不要为难梦回。”
“若你想去,师父自然不会拦你。可是梦回,你好歹也是师父的徒弟。如若要走,也不该如此行径啊。”想来,还是留不住的吧……
“抱歉。梦回见师父打坐,怕惊扰了师父才会想着不告而别。既然师父如今醒来,徒儿自当作揖拜首,恳请师父见谅,请求师父让徒儿离开。”浅浅低声,虽然柔和,却到底也叫人心思悲凉,幽叹——
“罢了。你既要去,师父也不再拦你。以后的生活,就好好过吧。之时没事,不要再卷入这红尘之中,免得心生难过。”
“徒儿多谢师父提醒。徒儿这就离开,不再打搅,不再累赘。还请师父珍重。徒儿告退。”
“走吧。”走了一个,又是一个。从过去,到如今,自己,竟一个人都不曾留下,一个希望也未曾看见实现。到底,是他们辜负师恩,还是自己,这做师父的人的眼光,委实太差?
月妍但只轻声,依旧阖眼打坐。而身后,梦回也只缓缓踏步,离去。她们,都只安宁。可是,谁都不曾注意,那幼小如黄豆一般的息梦玉璧,此刻却竟是悄悄落在那远行女子的身后衣裙之间。它紧紧地镶嵌其中,随她一同南下,而二人浑不知觉。
◇
西边的梦境之城,如今虽然
不曾开工,却到底已经有了些许成果。所有人梦中所扮演的角色如今都已记录在案,而所有人曾经置身的地方如今也都只慢慢化成简图,落于纸上。
霖儿轻缓地远远遥望,不曾临近,只站在人群外围,似欣赏一般感受着世人的举动。
这样的不懈努力,就是世人追逐梦想的美好感觉吧。生命,是如此鲜活。每一分心脏的跳动,都伴随着激情的扬起。他们的生命,是那样高昂,完全不似自己这般的萎靡不振——到底,是自己要求太多,已然迷失自我,还是说,自己从来都没有追逐过梦想,所以才会如此轻贱?
他们,都知道这样的梦想很难实现吗?
如果知道,是不是就会开始放弃,想要逃避。就仿佛如今的自己,一样畏惧:前方的路,看不清楚。曾经的故事,写满阴霾。没有人能够开心,因为自己已经被剥夺权利。
可是,就算自己心伤,却终究不敢叫这千千万万的人们放弃梦想。一旦放弃,前路就只会更加灰暗,绝望而难过。自己一个人尚且如此,又何谈这里所有的人?
她轻轻地倚靠身后树木,浅声,幽叹。她有无限心思浮沉,却到底连更加靠近一步的勇气都不敢有。
“姑娘。”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明媚的声音,充满能量。
“你叫我?”霖儿微微正色,朝着那一侧的方向看去。那似乎并不是一个年轻的人。至少,他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斑纹已经证明了他的老迈——当然,所有这里的人都是老人。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们曾经深入山林时所带来和凝滞的容貌不同。
“有什么事情吗?”
“姑娘一直站在这里唉声叹气。我还想问,姑娘究竟为何而悲伤呢?如果是因为梦,我想大可不必。”
“为何呢?”
“梦境已经迁远,再多寻思,到底于事无补。与其继续回望过去,倒不如索性放开心结,开始展望未来。”
“未来?”忍不禁,霖儿莞尔一笑,指了指这一侧在准备兴建工作的人们。“与其说我,他们不是一样么?”
“他们虽然是在追寻过去的梦,可到底,也还是在追逐将来的梦。”
“我不懂。他们明明,都是为了重温过去才在这里建筑梦境之城。这本身,就只是为了过去,又何谈将来?”
“其实,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之所以留在这里构筑梦境之城,也不完全就是为了恢复当日的梦境城池。更多的,不如说是权宜之计——我们都失去故乡,再没有回去的机会。所以我们,就只能够留在这样安宁的地方为自己构筑一个新家。这个家,不会再是梦,不会再是虚幻,而就是真实,是将来,我们真真切切看得见摸得着的家园,乐土。”
所谓希望,应该就是要激励人心,一直勇敢向前,乐观无畏的吧!
“你们的梦想是好的。家也一定会有的。我很开心,你们不是为了留住过去才选择在此建筑这样的城池——真希望,可以早日见到这城池的出现。料想,它应该是美,极壮丽的吧!”
远远遥望,到底还是一片森林密布。可是展望之间,若那样的山河化成世人的乐土,这天下,应该是美丽的,让人艳羡的吧。
“既然我们都不会是为了过去,那么姑娘你呢?你紧锁的眉头,又在担心什么?”
霖儿缓缓收回眼神,心叹一声。“我就是觉得,有些人,我们再也找不回来了。他走的时候说好了会回来。可最终,我不单没能等到他,还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如果有一天,我能够重新见到他,或许,那就是下辈子的事情了。”
“下辈子……”那人不禁沉吟一声,浅叹。“今日都不曾把握在手,何谈翌日,来生?”
“我也只是说说,不会永远挂在心上。更何况,我如今也知道,失去的,就是已经失去。拿不回来,也无法奢望。与其一直沉溺过去,不如好好看清将来的路。失去一个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会因此而失去自我。如果我连自己都失去了,又拿什么,来寻找他的踪迹,来回忆我们曾经的美好故事。”她轻轻地抿着唇,悠然地笑了一声。“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您?我想,帮着你们一起,去实现你们的梦。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柔弱,会扯你们的后腿。”
“你叫我老余就行。姑娘想要振奋,也是好事一件。太重的体力活,姑娘想来也不会适应。不过,料想姑娘是女儿家,心思应该更为细腻一些。那画师如今就欠缺些许细腻的女儿心事。想来,姑娘也可以帮这个忙啊。”
“好啊。”说着,霖儿也随着那老余迈开了步子,一边微笑着问,“不知道那画师,又该如何称呼?”
“薛若澧。你待会见着他,叫他若澧就好。不用拘谨的。”
“若,澧……”女儿心,到底突然心颤,百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