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81章 千钧劫

   “远避他的哥哥，或许，也是他无可奈何的举措吧。”

    “曾经的善神，到最后却为邪恶所迫退。到底，还是应了那句话吧：‘人善被人欺’。即便是神，也注定摆脱不了这样的宿命。”

    “所谓宿命，也都是人的选择一步一步铺陈出来的。以前的事情我们都不曾经历，所以就不要多作感伤了。如今，只期望那一对神祇当真能够平安，不再彼此仇怨，不再相作纷争。若一切安宁，倒也算是件难得的人间美事。”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郁非他到底能否醒来呢。”棠梨耷拉着头，倒是前所未有的担忧和灰心。

    “你也别想太多了。我们能够前来，也已经算是上天怜悯。郁非的事情，也并不是我们所能够强求的。我们如今前来，也只是作为探望而已。更何况，我们如此有缘来到此处，料想，上天是不会辜负我们的。”

    所谓命运，你并不知道自己被安排在了什么样的地方。你自以为可以安宁地走，自以为命运全部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可是有一天，你终究会发觉，其实你的命运，一直都被指向一个方位。那时候你就会明白，其实你不过，就只是人群之中一个被推动的无辜棋子罢了。

    “但愿如此吧。”棠梨苦声一笑，又道，“长久过往，如果他的哥哥也能来此致歉，说不定那时候他就已经原谅，且苏醒了吧。”

    没人知道她曾在幽冥的深处见到了那样的邪神。也没人知道，就在那一日里，她还亲见了那样的郁非神祇。可是，就算明诚声声自责，可那少年神终究片刻都不予停留。他，当真只需要明诚的歉意，还是说，即便是明诚亲自到来，也都无法唤醒沉睡的他？

    那一天，那惊艳的少年，那令人心叹的莲花素净，那浑身充斥的甘甜淡雅芬芳……纯白和黎黑。你以为你能够躲避黑暗一世，可是你也终究不会明白，黎黑，到底也需要你的映衬才能够展现出他的邪魅妖异。你们，根本就无从分割。你逃避的结果，只能是伤人又害己。

    可是，不论如何，今日，我棠梨都要带着曾经的破劫来与你再会了，郁非！

    ◇

    一千两百九十六个山洞。不算大，也不太小。或者说，在这漫山的洞窟之中，这样的洞府也太过普通，根本就没有任何异样能叫人分辨。

    “是这里了吧。”棠梨心念着，一边还只微然回头，凝神地看向青龙。

    “是的。”想来，青龙又向体内封存的灵魂问询了一遍。“就是这里，没错。”

    “那

    么青龙，你也要进去么。”她凝神地看着他，倒是叫人分辨不清她的言下之意。

    “当然。”青龙倒也没有停顿，反倒是更加用力地牵住了她的手，挡在她的身前。“这一次，我走前面。”

    “可是……”

    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就已经看着他沿着山路走了进去。

    “青龙。还是我在前面吧——”

    “有什么关系呢。就如同你所说，你终有一天要离开。而我，也一定要学会成长，学会真正地凌驾众生，不是吗。”

    “万一会有危险……”

    “你放心吧。这样的地方，我不会有事的。”他的口气是那样笃定。所以，这是夜舒给他提示的直觉，还是他本身就拥有的信念？

    “那好吧。”棠梨终是缓缓叹息一声，跟了上去：在这感知力没有作用的地方，或许，当真只有人的直觉才能够指引前进或退避的方向。“那，我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吗。”

    “没有了。走吧。”

    “好的。”心念，棠梨终是不经意侧身偏向了青龙臂膀之间的一处地方。在那深处，封存着那个女子的灵魂。如今的她，面对此种困境，终究是自己的感知力所比及不上的。而如今，也就只好期盼上天从没有褫夺曾经馈赠于她的天赐之能！

    ¤

    悠静的山道，似冗长。幽暗的空气之中，那两旁的壁上却是镌刻着分明炫亮的各种图案。棠梨稍作细看，却是不免心惊：这样的图画里所记述的，全部都是往世的亘古生灵。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可是即便如此，棠梨也终究明白，那些生灵之中，许多，要么是被封禁，要么就都已经彻底地消亡于尘世间。好多，就连如今的她，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没想到，郁非的画作倒是精美。”身前，这样的言辞，更是令人心惊。

    “怎么？你，看得到？”但是转念一想，她就不禁暗自责备起自己的多事来：或许他是看不到，可那有着直觉的人，如今终也是他明亮的眼睛！

    “那倒不是。”青龙微微一笑，却是夹带着分明的宠溺和温柔情怀。“你突然放缓了步子。我猜，也该是有什么东西迷住了你的眼。而我又听说郁非曾经巧手，喜好镌刻。所以我猜这样的地方，应该是有些精美的壁画存在的吧。”

    “如若你能看见，你也一定会诚心夸赞他的。”说着，棠梨还只扬起手，安然地触向其中的一幅雕饰。“这一幅，应该就是曾经的蒙翼。青碧的双翼，振动的力量。他本是九天的玄鸟，却终究选择落地，邂逅了曾经的云翔。”往事种种，虽不曾亲眼得见，但好歹也是人心之中难得叹息的一幕。

    “那，你找找看。这样的地方，可有镌刻着你的画像。”

    “我？”棠梨自是吃惊，自嘲地笑。“那样的神祇，又怎么会将我这样的人放在心上呢。料想，不该有的吧。”神祇高高在上，这般卑贱的天女倒是自觉地开始了自惭形秽。

    可是，那一旁的青龙却是微然，浅声，“怕什么。先找找看啊。说不定，当真就有你呢！”

    “也好。”反正百无聊赖，也不会很着急。索性，就当是自己和他偷得半日闲，来此旅了一趟游吧！

    ¤

    随即，棠梨便开始了慢慢寻找。而依循着画壁上的图纹，她也渐渐地找到了些许规律：右侧的山壁上，留下的都是往日的各种凡体生灵，或人或魅或妖，倒也叫人心叹不止。而左侧的壁画上，则渐渐多出了一些仙灵之体，甚至，还开始出现了往日的云穹天宫！

    如此，她终是更加心切，一边还放开青龙，仔细地寻找起来。

    这样的壁画之中，方才还出现了某个比自己地位还要低下的持琴天女。所以这样的地方，应该当真会记述着郁非曾经所见到的各路仙灵！说不定，自己当真就会出现在这壁上的某个地方。而在她的身旁，也一定会有属于破劫的身影！

    心念，叹息。转眼，却是焦灼。不过，就在她心颤地几乎就要绝望之时，在那山道快要濒临尽头的地方，她终于找寻了一方熟悉的画壁！

    那样的地方，镌刻着曾经归属于破劫的云穹宫殿！那里，是自己将近一千万年的家，那里，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地方！

    “破劫，破劫……”她痴痴地寻找，不知不觉，竟是在那画壁的尽处焦急地看见了自己的画像，一并身旁那被斟酒的人！

    是他，就是他！破劫——

    “啊——”突然！强势的力量侵袭，还不待人反应，她就只惊恐的一声疾呼。她强撑着意识，而眼前所能见的，却是迅疾地闪过一些熟悉或陌生的画面，连带着眼底分明的苍蓝也都只悲怆跌落，在那扭曲之中渐近悲鸣。

    可是，就在她要替那青龙惊呼之时，身前的地方，那光华和扭曲的力量渐渐停息。而又是一个瞬间的变化，她清晰地看见那近处的地方架起了一道斧铡。而在那其下，一道分明苍蓝的幽影却是只静默地俯首趴地。他的面色是那样的熟悉，他的光芒是那样柔和。他的微笑……

    “破劫，破劫！”那是千钧一发的最后时刻。她，终究无力可阻，眼睁睁看着那身前的斧铡断了线。而下一瞬，几乎就要砍断那人的头！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