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27章 云之遥

—所以，青龙，他真就是破劫。所以，他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只是，那身旁的人……

    远远遥看，那方倩影，终是离人越来越远。可是，如今时刻，除了嗟叹，这似被留下的最后一人终究不免无所施展。「青龙。不论你以后如何，我想，我的剑，都应该不会向你执起。」若是没有你，那就不会有今天的我。往事几何，你或许都能够尽皆忘却，但是于我而言，却终究不能够。好歹，你是青龙，是将我引领至今的那个人。我祝福你们，早日，达成你们的梦想！

    ◇

    「怎么？心绪，有些放不开了？」久久，离开了腥秽的地方，两道幽影便只一同瞬步，移到了山中的一处地方。

    「不知道。总觉得他有些恼人。」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可是他的遗憾和难过，终究还是溢于言表。

    如此，棠梨便只笑言，浅声：「是因为他的迂腐吗？」

    「他那个人，说迂腐倒也算不上。只是，那般的坦坦荡荡，无惧死亡，反倒是真让我觉得有些惭愧。」一声轻叹，倒是当真感伤悲切。

    不禁，棠梨便只劝道：「青龙，你记住，凡此种种，尽皆逝水无痕。如今，就只剩下你自己孤身一人了。不论面对何人，你都只有你自己而已。这个世上，再没有人会是你的朋友，也再没有人会是你的恩人。你拥有的，除了你自己，也就只有我这个只能称得上是工具的人了。」

    「棠梨……」听她这般说，怎会不难受。

    可是，棠梨终究轻声，淡然，不以为意。「别太为我感伤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论破劫曾经怎样，我都会扶持你的。可是青龙，既然你决定了要走这一条路，那你也就应该明白，天上天下，你所能够选择的，也就只有如今这样一条剪径了。在这条路上，但凡是你碰到的人，不是敌人，那就只会是简单的路人。你和他们，都不会再有任何值得怀念的关系。」

    「我懂。」怎么会不懂呢？这一路来，割舍掉爱情，割舍掉友情，割舍掉仇恨，到最后，留下的就只有那唯一的目的，和需要探路前方的勇气和能力——这就是一条不归路。而如今，除了棠梨，自己就当真何人都不能再牵挂，不能再惦念了。

    「好了。那我们就南下吧。」又只神情复杂地看了他的面具一眼，棠梨便只缓声，「等到了洇沧镜那里，我们就直接去废墟之城，找到明堙非，杀

    了他，夺回赤枫之舞。」

    「棠梨。」可是意外的，就在她才刚刚迈出一步之时，青龙却是即时地唤住了她，低声。「罢了吧。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可我们不是说好……」回转身，棠梨又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可到最后，她却终究还是只揶揄了两下唇角，收住了未尽的话尾。「那好吧。既然你愿意放他一马，那我们不去也罢。」

    只是，她不曾想到，那个人，那个苍蓝幽幽的人，他却竟是会淡然解释：「我知道，杀了他，那才是算是为当年的事情彻底报仇了。可是你说的对。我是青龙。从我决定要走上这一条路的时候，我就和翩廻她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前的我是太愚蠢。可是如今，既然都已经看清我和她之间没有缘分，那又何必要再继续纠缠下去呢。再者，当年也是我自私，将她弃于不顾。说要报仇，光杀死一个明堙非，又岂够呢？只有杀死我，那才算是真正的报仇吧。我啊，真是个值得嘲笑的人——所谓报仇，不过就只是给自己一个可悲的借口用来原谅自己当年所犯下的错误罢了。可是，如果我当真后悔，有心意就足矣。杀死明堙非夺回赤枫之舞，那也并不证明我有多后悔。况且，又都已经换不回她了。」

    听着他那般心伤的声音，不禁地，棠梨也只缓缓，叹息，「或许，我那日应该要让你们见上一面的。」

    「还是别。」只是，他却是淡然，轻声。「你的决定，你刚说出来的时候，我的确还有些厌恶。可是我现在想明白了，你有你的苦衷，你有你的无奈。她是翩廻，是逡巡的翩廻，不是破劫的，不是我青龙的。她认错人的时候就已经是个错了——在她眼里，我充当的就只是曾经的逡巡而已。就算她为了我牺牲再多，可是我知道，她为的人，就只有逡巡，只有那个看起来和逡巡一模一样的巽风罢了！那个人，不是我，不是青龙，就只是她所认错的一个幻象罢了！既然如今都已经诀别，既然都已经认清是错，那就应该清醒过来，放开她的手吧……」

    「青龙……」她的心，在滴血：青龙，你知道吗？当初，我是因为嫉妒，因为不忿，才苦心积虑想要瞒着她的下落。美其名曰，是她不想要见你。可是，她从不曾睁开眼看我一下。所有的事情，不过都是我自己内心所刻意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我有什么权利，去阻止你的爱情。

    「其实你做的也对。把她还给她真正的另一半，只有这样，才是真为她着想。既然我不是那个人，那我就应该放开她，也放过我自己。再说了，既然我都已经丢下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回头，也只能是讽刺一场。我是个罪人，也是个负心人。我根本，就没有任何颜面去面对她的存在。知道她安在，知道她已经被人接走，我是真的，如释重负……」

    你相信吗？我不信。棠梨，她多想说出自己的实话，也明知道他需要借着谎言来让自己去淡忘那些事情。可是，她还是会觉得心疼。如果你们不分开，如果我让你们见面，让你们自由地去选择将来，或许今天，你就不会觉得遗憾，不会觉得无可奈何，不会愿意如此将就！可是，错了就是错了，过去就是过去。你后悔当年放弃了她，我也后悔自己阻断了你的心路。我很难过。因为我知道，我留得住你的人，却永远，都不会赢到你的心。

    「她不会怪你的。」眼泪迷离，不禁感伤，却还是故作坚强，咬牙。「一直以来，她都在幽冥，拜师地藏王，为你而祈福。你当年堕入魔道，为了要救你，她当真是牺牲了太多太多。如今你割舍，不再继续沉溺魔道，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交代。就算分开，就算要遗忘，她也能够安心地离开了。」

    「其实无论怎样都好。两个人既然注定要分离，那倒不如再也不见，再也不惦记了吧。如你所说，如今的我，只需要坚守住自己的梦，就足够了。」

    可是我知道。你心痛的时候，她在心底，永远都是最好，最值得怀念，和最关心你的。而我，就只是你身旁一个简单的工具罢了。

    我终究，还是输在了自己的自以为是上。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

    「你不是心中有过盘算了吗？」

    「本来说是要去废墟之城。可既然现在你愿意放下那一切，那我们就不必前往了。如此，自然是要去寻找那远古三十三神器了。」

    「远古三十三神器共有三十三件，十一类，每类三件。如今我已经收齐了琴，笔，针，剑，鞭，双刃，幽光，念珠八大类，共二十四件，又还有单独的辟劫尘陌，灵石飞雪，乱世银枪，共计二十七件。也就是说，只剩下最后的六件要寻找了。」

    ……

    云之遥，沧海彼岸。

    我涉过千山万水，才知道，以后，你是我永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