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21章 梨之私

终究只冰凉些许眼神，抬起头，凝重而悲切地朝着那木艺面具里微微闪烁清光的幻眼中看去一眼，哀凄，「所以，真正杀死蒙翼的，不是旁人，就是云翔……」

    「云翔……」果不其然。才只听到这般的判词，那苍蓝幽影的人却是不经然颤栗了一下，久久方才安定。「你是说，这世间，就只有云翔才可以完全杀死蒙翼，就只有云翔才能够……」终究，还是没有胆量去重复那般的凄凉判词！

    「不。」棠梨轻缓探手，执起了他颤栗不安的臂膀，却是心惊胆颤：他的手突然凉了好多。仿佛，竟是方从冰窖中拿出来一般。「青龙，你怎么了？不过只是听到一些故事，你……」

    可是，那般的幻眼之中，虽然清光不改，可声音却依旧急切而颤抖：「你方才不是还说了个『不』字吗？你想说什么？你继续说，不用管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只是，虽然胸中惊叹，却终究还是缓缓凄声，收起落魄忧伤神色，叙说：「我是想说，除了云翔可以杀死蒙翼，他自己，其实也可以。」

    「不！」然而，那般的人却是惊声，只再一度地站起身来，倒是叫棠梨更加心忧，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蒙翼，杀死自己？怎么会！怎么会……」

    「青龙，你到底怎么了？」棠梨忧心忡忡地站起来，靠近他的身子，整张脸上都盛满了落寞和悲切。「你有什么话就和我说。没关系，我会站在你的身旁，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危难和痛苦的！还有，云翔蒙翼之间，当初的确是他二人决战，不得已，云翔才杀了蒙翼的！」

    可谁曾想，那样的人却还是惊声悲泣，久久之余，却竟是生硬地抱起她的身子，用力地揽住她的双肩，摇晃，凄声，幽幽：「你告诉我，破劫，你曾经的主人破劫，他是被谁，是被他自己还是被他的另一半给……」凄声恸容，却终究还是不能竭力诉尽。

    不过即便如此，那身前的聪慧女子也早已明辨了所有：不是因为旁的，而就是因为蒙翼的死——没错！破劫，破劫他也是十二双生神祇之一。所以，所以你就认定，他的另一半，他的另一半……

    「你误会了。」她近乎是哭着回答。「破劫，是他自己甘愿赴死的。——当年，他占破天机。我有叫他不要说。可是事

    关重大，他还是亲口说了出来。天下间，当时所有的神祇都知道了那个预言。然后，他就遭到了天罚灭魂之刑，死在了九天云台之上。」

    「可你刚刚明明不是说……」你明明没有双眼，你那面具上的幻眼明明只是假象，却为何，看得我如此难受？

    「你认为，苍天，万物主使，竟会不凌驾于那所谓的十二双生神祇之上吗？」我又何尝不怨憎，我又何尝不哀怜？可是，我悲戚又如何，我感伤落泪又怎样？那就是破劫的演算，一步一步，将自己推上断头台！他想要逆天，他想要挣脱命运之星盘的束缚！可是，他却终究还是不能够得偿所愿，就如同，来日的你……

    「所以……」青龙终是悲切。可是稍稍停顿一阵之后，他就不禁再次凝神，似安然般问：「既然如此，既然他无法决定，那么，他的对立神祇呢？他也是曾经的双生神祇，不是吗？他也该有对立神祇，那么那个人，她又是谁，如今，到底又在哪里！」

    「……」棠梨终是一怔，显然没有预料到他竟会如此发问：原来，从一开始，你问了那许多的问题，其实，就只是在为了这件事情而搭好台基，好能够让我实言相告，不会隐瞒？而你，从一开始，就只想要知道他的对立面，和他们之间的情缘问题么？！

    她怎能安心，又怎能平静！如果自己今天什么都不说，如果今日里自己什么秘密都不曾揭穿，那么青龙，他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在意那样的注定一对？云翔和蒙翼，他们是有了新的转世之身——是，霖儿不是云翔。可说到底，她不一样是云翔推送到青鸟身边作伴的人吗？所以，所以……

    如此，不经意的，棠梨终是闪烁着眼神，仓惶地退避开去，久久方才惊悸地说：「他的对立神祇，很久以前，就已经死去了。而且同时，在她临死之前，她还将自己力量和灵魂都尽数托付给了破劫。」

    「什么意思？」他似平静了许多。

    「因为力量的平衡啊。所谓十二双生神祇，对立又统一。他们，在一起，就可以完美地契合，化成一个圆满的环。可是，统一的背后，却终究还是得抵抗住彼此之间深深的怨念和一出生就注定的对立。——纵使契合度再高，却终究是两个人，不能完全将彼此融合在一起。因为力量相悖，所以两个人就会一直纷争。如果一个是北极，那另一个，注定就是南极。两个人，完全相悖的方向，怎么样，都不可能走在一起。可是上天，却还给他们安排了这样的命运——两种对立而统一的力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年，若是破劫的对立神祇清音当真灰飞烟灭，让她的灵魂和力量都湮灭于尘世之间，那么破劫，必然也会因为要达成这世间力量的平衡，就会被迫让自己的力量和灵魂都遭受压制，直到孱弱不堪，失去能力。——为了要守护自己爱的人，所以清音在诀别之前放弃了自己的力量，将灵魂都交给了破劫。」

    「那，你现在知道她在哪里吗。」

    「你问谁。」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想要问我这般的事情？我还以为，我一辈子都不必再触及那上天安排给他宿命的另一半，我以为我不会再看到清音，不会再提及浅七。可是没想到，终究，避不过！我让你残留了对翩廻的爱，我让你重见了离别的夜舒，如今，却竟是连浅七，连清音，都要让你统统回忆起来了么？

    「你明白的。」青龙，终究没有给她半点退路。

    「……」如此，棠梨沉默了一阵，久久方才叹息着说，「她死了，肉身湮灭成灰，化成了灵气，游走于天地之间。可是灵魂和力量，便都交予破劫保管。再后来，破劫死去，他的力量也就交给我了。然后，我将他们的力量封禁在了古老的殿堂之中——破劫和清音，他们的力量再不会落到这尘世半分。只是，他湮灭的灵魂最终变成了你，而你，却终究再也不能够见到她了。」

    原谅我，如果有朝一日你知道我骗了你，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像刚才宽恕我一样，再次宽恕我的任性，我的自私。我不能让你知道她曾出现在你的身旁。我也知道，终有一天，或许你们会再度邂逅。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她再次为你而牺牲，我都不会告诉你，她就是清音！

    「是吗？呵呵，呵呵——」青龙，却竟是突然痴狂一般地笑出了声。「如此，甚好，甚好！」

    「什么意思。」

    「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如同你知道，我虽然是破劫的灵魂转世，可我终究不是他，没有你所谓的清音作伴，没有他的力量傍身——我就是青龙，简简单单独一无二的青龙！——这样，我很放心。」

    ——可你知道吗？你是不必牵挂了。可我的心，却乱成一团，再也不能平复！——我，怎么竟会，低估你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