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10章 水龙吟·下

    「霖儿。我们已经离开了銮化城了。」

    久久，从朝阳起，一直走到黄昏尽。漫长的时间，漫长的路，远远，他们这一行人方才真正地诀别那辽阔而高远的清音悲歌，一并那万千谢别的銮化城民。可是即便如此，那样俯首悲戚的女子却终究一直都还不曾真正放松开来，仿佛她的心魂都已然散去，没有力量。

    可是，身旁的悼灵终是明白，霖儿，她不过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事情而已：不论那些人是好好地活着，还是悲伤地哭唤，对她而言，那都是她没有胆量去直面的惨淡人生：与其说他们送别的是她，那还不如说，其实他们都只是在诀别那十天前不告而别的人而已。

    如此，霖儿却是停驻脚步，眼底的泪再也无法克制。她惊叫着，她呼喊着跌倒在天水河畔。可是，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终究还是没有一个字能够脱口而出，只有那放声的哭嚎连带着分明的泪花肆意飞扬。

    「至于么？」尾随的相思却是只一脸鄙夷：没有错。当日，悼灵归来之时，她就回到丕绪清河将那二位少年放了出来。

    「相思！」不免地，悼灵厉声一喝，直叫那少女匆忙避开，嘟囔着唇。可是如今，悼灵却终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般的傲娇少女。他只微微俯身，靠在了霖儿身前，浅声悠然：「霖儿。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知道你替他们不值。可是，不管他们如何选择，事情走到这一步，就都已经过去了。你没有错，你只是没有办法继续坚守，继续等待而已。所以……」

    然而，那跪坐在地的女子却终只颤声，摇头。「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事情不是你说的这样，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我是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可是我也能够想象：青蒙，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数百年的压抑，数百年的守望，心底再苦，也一直都没有被噩梦所击倒。我知道，虽然最后魔剑是如了他的心愿，攻入了这山城之中，可是我相信，除了尽责，等到最后，他的心一定是放松了的。可也正是因为这般地心绪放松，所以被压抑久了的人心才会暂时失落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你应该要相信他，你更应该要体谅他：一个人，几百年都在担惊害怕。如今好不容易解开那一切，对于其它的万事万物，自然是还有些不太习惯。可你要信任他。终有一天，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不是说他，我根本就不是在意那个混蛋！青蒙，他算什么呀！一纸书绢，就自认为可以斩断天下人和他的关系——你说，这样的人，值得谁去纪念，又值得谁去为他而悲伤！我不是为他，不是！」高声哭喊，心绪灰暗。可那眼底的清泪，终是已经出卖了她：怎会不关心在意那般的人，又何尝不明白他心里所

    曾受的苦。可是，你是英雄不是吗，你是伟岸的城主不是吗？你为什么还会倒下，你为什么还会迷茫，你又为什么还要选择悄然离去……连恶魔都可以不去畏惧，那你自己的心为什么就不敢去坦然面对！还有你，也是一样，烟胧……我讨厌你们！

    「是，是，不是为他。」如今，除了顺着她的话说，似乎也绝无他法。「那霖儿，既然我们都已经离开了銮化城的范围，而且现在也已经这么晚了，不如我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实在不行，我施术在这里搭个居所也成。」

    「不用。」霖儿缓缓拭去泪痕，只叫悼灵搭了一把手便神色静然地站了起来。「我们还是去前边吧。前面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客栈。如果我没有记错，它应该会开着的。」

    「那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说好了要忘记，现在我就再也不会去想，不会去关心。以后的路，我也再不要看到你们，再也不想去知道关于你们的任何事情了。青蒙，你这个懦夫，胆小鬼……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

    沿着路，慢慢前行。

    这是一片颓然的落叶林。但是，春天已至，有些树梢上终究已经都开始发出嫩芽，倒是叫这般的地方多出了几许生气。然，就在这般静谧的路上，霖儿却是微微俯首，轻声：「对不起。」似欲言又止。

    「什么？」旁人不曾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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