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7

，不敢妄动。可是，那幽深之中，那眼前的地方却竟是徐徐地荡漾起一缕轻柔的白光，仅只一瞬，便轻而易举地攫取了她的注意力。「那是什么？」她有些迟疑，但身体却似乎就是想要朝着那样一闪而过的黑暗深处继续迈进。「没错。在那尽头，一定藏着什么！没错。或许，曾经的青蒙，他也来过这里。这里，一定隐藏着什么——如果是魔，如果你真的想要吃一个人才能够帮我保佑他的存在，那么，你就吃了我吧——放过他，放过他的子民，放过他的百子千孙。我跟你走……」

    步履轻缓摇曳，泪眼婆娑而泪涕涟涟。可是即便如此难看，烟胧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前直去，向着黑暗的深处，朝着方才那缕白光一晃而逝的地方慢步而去——在那里，到底会是什么等待着自己？而又是什么，可以禁锢住青蒙的世界？

    「我来了。你要我来，我就来了。所以，放开他，请你放他自由，允他安定。」

    「相公……」一滴泪，翛然滑落。可是，涟漪中，谁会永远将那样的一个男人放在心间，不肯离弃？

    ◇

    愈发地往前行路，烟胧就发觉自己身前的大道之间却是愈发地温暖起来。是的，再没有了之前令人胆寒心颤的飕飕凉风，再没有了之前令人悲戚难忍的地狱寒气。可是，这般的暖意，一并那身前时隐时现的白色光晕——那些，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而这样温暖的地方，又会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亦或者，这样的环山，这銮化城，其实就是建筑在一座火山之上的么？

    不敢相信，因为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传说。可是，这越来越近的暖意，灼热，又岂是自己可以轻易淡忘的呢？这样真实的感觉，这样令人渐渐觉得就快要窒息的感受……是什么在前方，又是什么曾经为青蒙所见？

    神情逐渐涣散，就好像当真是有什么力量在灼烧她一般，浑身难受，干裂，而痛楚难安。可是即便如此，那一双腿却还是停止不住，笔直地朝着身前的大道悠悠而去——所以，当年，发现了这样的山道的青蒙，也曾经历过如此非人的折磨待遇吗？远方，你到底是什么魔物……如果你想要我的性命，我已经来了，我已经到了……你，又何必非要折磨我……你直接杀了我，吃了我，不是更快，更简单么……所以，青蒙，你也曾在这里饱受磨难，不得自由安宁，对么……

    眼神虚迷，忍不住就只觉得昏昏欲睡

    ，想要彻底失去意识。可是，她还是强撑着，不肯就此倒下：因为，那样的地方，那令人窒息的灼热之中，很有可能还隐藏着自己最为珍视的人的灵魂——要他回去，没错，我就要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回去。你，放过他……

    「你们终于还是来了……」

    一声悠扬，轻缓，低沉，却足以震撼人心，直叫那渐渐昏沉的女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胆颤着，看向前方，迎着那愈发映亮的白皙世界深切地投去惊恐的一眼凝望——

    那是什么地方？那飘荡虚空的，又是什么？仿佛，竟是一片又一片轻柔的白云自由地飘荡在这眼前的地宫深处。它们浑身，都带着光亮绚烂地映照着这片旷大却又叫人视线看不穿透的地方。

    「你们是……」烟胧不敢相信，却竟是惊诧地发觉自己的身形仿佛恢复了自由，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慢慢移步。而身前，越近那些白雾，就愈发觉得安然，反倒是再没有了方才那般令人绝望的灼热苦楚。

    「你们到底是……方才，方才是谁在和我说话！」她仓惶地环顾四周，却只见着身前的石室山洞之中满是这自在飘飞的白云，一并那身后蜿蜒盘旋冗长的深邃山道：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那么，方才，那到底是……是这些白雾吗？是这些白雾在和我说话吗？

    一瞬之余，那方女子就只不禁一阵心颤，摇摇欲坠：记忆深处，是听谁曾说过的——山间，总有白云飘荡。可是，那并不是真正的白云。那其实，是一个又一个古老的灵魂。它们自在地飞翔人间，记载着人世的磨难和悲欢离合。它们感同身受，总会在你绝望的黑暗深处保护你心中最后的一片净土不受伤害。

    「所以，你们是神灵？你们，真的就是仅有的神吗？」她突然惊喜地跪倒在地，整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祈祷。「请你们帮助我，请你们，保佑这里的子民——我愿意付出所有，付出所有，只求你们，可以保佑这里的城民，不要再让地狱的幽灵来到这世上为非作歹！我求求你们，答应我吧……」声泪俱下，俯身跪拜。她的眼泪，像是一池流淌出来的清泉，幽幽然滑进那身前漫天的白云之中，惊起一团烟霞荡漾而起。

    但是，无论她跪拜祈祷的是有多么虔诚，那团白雾之中却终是再没有任何声音相作答复。可是，她却还是那般安心地跪拜着，磕着头，纵使额头之间渐渐凝聚起一团厚厚的血脓包，可她还是低声悲泣着，不敢抬首，不敢张望，只求上天见怜。

    只是，她不曾注意到，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间，那地表上，却是徐徐地吹送起一阵阵安闲的清风，压迫着那些厚重的灰尘赶紧离开，直现出一道道柔白如奶却还兀自炫光的字体深邃地嵌在那山石之间。

    「这是……」某一个泪陨之隙，她那眼角之余终是看见了地上的微光。随即，她便不禁迟疑，停下了跪拜的动作，仔细地朝着那微微炫亮的古老字体探寻过去。可是，这样的古老字体，却是她并不识得的。她只能看着，却是连半分的字体一并那微光都无法触及，仿佛，那样的字就是深深镌刻在遥远的异世界，却终究，近在眼前。

    「这些字，当真就是以往神灵所使用的字体吗？可是，这都是什么意思，这到底应该……」如果这是希望，那么此刻，烟胧就只不禁绝望地仓惶不安起来。她疑惑，担忧，却还是无能为力：这般的图纹，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这里的神，究竟是说可以放了他，还是说……

    「告诉我！我求你告诉我！」昂首，泪眼不禁凝滞。然后，她就隔着泪痕看见那奶白深处若隐若现出来一道柔美的妙曼身影——她闭着双眼，阖着唇角，整个人的神态显得是那样凄凉，阴郁，而隐隐令人悲痛——原来，如你这般的神祇，始终都不肯见我这般的凡夫俗子。

    可是，还不待得烟胧发出一声惊唤，她的心脏深处，却竟是只猛烈地惊颤起一阵强劲的光华，纠缠着，撕心裂肺——

    「你们终于还是来了……」

    ——这就是你的声音吗，神……

    「哥哥们。我本以为，我可以一直安睡下去。可是没想到，不管我沉睡了多少年，不管我逃避了多少年，到最后，都还是你们的吵闹声来将我唤醒——哥哥们，停手吧，你们就好好地消停一下不行吗？溯源，真的太累，太累了……请你们，帮着溯源，不要再吵醒溯源了好么……溯源，真的不想将自己卷入到你们之间那种种丑恶和无谓的争端吵闹之中——求你们了，我的哥哥们……」

    奶白的满室云雾之间，那细细碎碎的风声之中，一道清白的身影徐徐映亮而出。可是，她的幽声却竟是那样的凄凉，而哀怜。

    ——原来，所谓神，也不是万能的……

    「可是，你能不能帮我……啊——！」

    声音戛然而断，惶然蹙眉的女子还不等她看清身前那突现的女神就只不禁阖上双眼迅疾地沉溺入那漫天的奶白云雾之中，陷落，无声。

    ——这，就是人类的声音游荡在这深邃的虚空之中最后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