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7

深宫，也可以轻易地处死那些进犯远处城郭的妖魔们吗？我不相信，我不能相信——那样一个自大的人，他该以什么样的能力来保全这里所有的人？就算他强，可他又凭什么认为他的盲目和自大就足以让这一整座城池的人永远都能够安养生息？现如今，没有一个人能够从这里离开，出来，会否，就是因为他的自大所以才会招来恶果？不……」她突然就捂起了唇，大惊失色！

    ——所以，你到底又是想到了什么？「澜儿，你是不是太心急了呢！或许，当真只是我们想岔……」

    「想岔？」霖儿却是高声喊起，不再听他宽慰。「难道你忘了吗？那条河里，我们沿途走过的那条河，那里面冰封着许许多多的妖魔尸首不是吗？」所以，你看见了？不！不会。那个时候的你，明明双眼都已经被蒙上了泪水，所以你根本就不可能看见——对了！所以，其实你只是因为想起了在话聊斋里听到的那么隐约的一句才会在如今联想到了这一切吗？——果然，我还是小瞧了你的智慧和聪颖……

    「如果，那些妖魔都是他杀死的呢？你凭什么替他保证那些妖魔们就不会抱着必死的决心疯狂地闯入銮靖城中和他火并到底！青篷，銮靖城城主——他有哪一点资格能够担负起这样的重责——老天爷！你是瞎了眼吗！你怎么可以将你的百姓交托给那样一个能够拔出魔剑来的人呢！」天下苍生，你们，难道一样都只是老天爷手底下的玩物么？

    「澜儿……你别这样！」以往，他只见着她为了青鸟为了自己而哭，但是现在，那样的女子却竟是会为了那陌生的无辜百姓而哭。所以，她真的，就是那么一个值得怜惜和敬爱的人么？「有些事情，或许，并不是如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的。既然你说有结界，那我们往前面再走一点路，走到你认为结界应该出现的地方——到时候，我相信，如果真的有结界，那我穿过去的时候就一定能够感觉得到！你，相信我——」此时此刻，他终究只能够缓缓地沉静下心来，专注地在手心里凝聚起一道悠然的清光，缓缓抬高，直伸出去，步履轻移，向着身前那透明的虚空之中徐徐地送上前去——

    一步，两步，三步……反应！有了反应！「澜儿！」悼灵忍不禁就只一阵惊呼，欢喜地回转过身，朝着那悲戚的女子大声呐喊，宣告：「澜儿！结界还在，你看——」他近乎疯狂一般地炫动起手上的清光，反转过身，再一度将那掌心向着那身前

    的透明结界推送过去：徐徐，透明的虚空之间终是缓缓漾出来了几许青色水波一般的涟漪——那是结界！没错，那就是天然的屏障！还在，屏障还在——但是……

    一瞬间，他就只不禁心如死灰分外忐忑起来：既然结界还在，那么换言之，城里民众的数目，当真不是如自己所感觉到的那样？可若是如此，那那些出来采办的商人们为什么不赶紧办完了事情就直接回家去，而非要选择在此逗留呢？为什么，为什么统统都不愿回家？难道，霖儿口中所说的那些戏剧、表演，当真就足以让所有的人都甘愿停下脚步，不惜将那货物换取金钱的大好时光就此浪费？——可是，谈何容易！对于商人而言，金钱就是金钱，就是宝物，而时光，绝对比金钱还要金钱！所以，那唯一的理由，不就应该是……

    「死亡」。两个冰凉的字眼就这般肆意地压迫在了他的心上，让人只不禁就呼吸急促难以安定起来：不是一个人死了，不是一百个人死了——赶集的人到底有多少，自己是无法确定的。但是，如果那样的数字足以让一个从不进城的茶寮小二心惊胆颤拦截路人，那么，这个「数字」，还会小么？

    但，还不待得悼灵反应过来，他那身后的女子却是突然便只冲将上前，只一把恶狠狠地将他推倒开去，忍不禁就是一声痛斥，眼泪横飞心力交瘁：「够了！够了……不要，停手……」

    「澜儿？」跌坐在地，悼灵却仍旧是不明所以。但，与此同时，他终是只听见那二人身后的地方，一个少女的惊声徐徐地荡漾起来——

    「结界，结界怎么会……！」一口凉气吸入，相思却是忍不住就只一个喷嚏打出，差一点也要跌倒在地。

    然，仅此短瞬，悼灵也终是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那一道之前自己亲手触及的地方：青色的水波但只徐徐地黯淡光华，隐隐地，却是化出几许妖异的幽蓝，而也在那正中的地方却竟是突然还翻腾起了几许妖异的黑色雾气，直勾勾地飞驰向人，无所顾忌！「澜儿，当心！」——但，那样的黑雾终究还是没有透入它身前的霖儿体内——所以，料想就是那样的一道玉符替她阻挡了那一道黑雾的侵袭吗？但，这样邪恶的东西，这到底是……

    「澜儿，我们是不是……」

    「这不是结界！这一定不会是我说的结界——」霖儿终于也开始了慌张，只踉跄着步子徐徐后退，难以安定。「结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应该的，不是吗？它应该是银白色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变了，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到底是为什么——！」嘶声呐喊，却怎料，故梦难圆！「我好不容易才回来，我好不容易才想要回家来看看，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走到这里——为什么，为什么回家都不能让我安心！老天爷，你到底要怎样我啊……你到底，还想要拿我怎样……」忍不住，泪落如珠，整个人都只悲怆地跌倒在地，难以自持——

    「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她的声音低沉，幽怨，伤感十足，止不住的泪花相伴身间，久久不绝。「你们知道吗？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继续走上这条路，我好不容易才想着可以回来重温一下当年的胜景和欢愉——他不在我身边我不介意，因为他已经消失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夺走了他还不放心，你连这里的普通老百姓也一定都要彻底夺走吗？老天爷，你到底于心何忍，你，又凭什么主宰三界！」

    「澜儿……」眼看着，却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悼灵，他当然能够体会出那女子话语之间凄凉的绝望。但是，绝望之余呢？自己还能帮她做什么？替她抹眼泪？安慰她？亦或者陪着她，一起哀伤，直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不，不能——悼灵啊悼灵，除了绝望，你一定站得起来的！她如今已然倒下，而你，就应该在她的面前扮演起那个人的身份——你不是说，你答应过他们的吗？你不是说，你不会再让她掉眼泪的么！那么，现在，悼灵，你到底又是在做些什么？你站起来呀！你去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我们应该绝望的时刻，现在也绝对还不是我们彻底放弃的时刻！——你，起来！你走过去，搀起她，告诉她，「不用怕！」，去啊——

    咬紧牙关，悼灵终是只任由着面颊上的眼泪飞扬，一边却还是攥紧了拳反转过身，直朝着那来路反方向的地方徐徐踏步过去，再一次让那银白的光华闪亮手心，电芒惊悸：「如果那一道妖异的壁障设置在距离城门口百步的地方，那么，距离那门前护城河岸百步之遥的地方，又会藏着些什么东西呢？」

    然后，他冲着身前的地方微笑了起来，一句轻言，悄然脱口：「你看，澜儿，一切都还在，一切都好！——哦，是呢，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