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7

慢慢进发。我知道，多往前走出一步，或许，我就会更早一日地要去面对失去青鸟的恶果。但是，除了将他完整无缺地交还到他的父母身边，我又还能够为他去做些什么呢？

    「青鸟。感谢你，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照。现在，当我们跨过这一道漫长的河流，当我们彻底走入那一座直插云霄的树梢的时候，我，就会将你完整地交还于你的父母了，你知道吗？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就互相作别，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青鸟，青鸟……」

    那一年，我多舍不得！可是，舍不得又能怎样？我不过只是一个贱婢，我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我遇事只会选择哭哭啼啼，我只会躲在角落里畏首畏尾心惊胆颤——青鸟！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朝着那一棵参天的巨木深情遥望，为什么你会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一棵发光发亮的大树在云端的上空会是一副怎样的形态——原来，只是因为那就是你的家，是一直以来失落了你的父母亲人所在的岚桂之殿！

    「青鸟，不要再想我，不要再为了哄我开心而去做那些蠢事，不要再为了我而去伤害你自己——青鸟。答应我，不要再记得我……」

    ◇

    十万年前，她闭着眼，噙着泪，孤寂地在心底久久徘徊起那般诀别的言语。但可惜，她终究还是那样一个怯懦的没有胆量更不敢去直言开口说自己要离开那岚桂之殿的弱女子。所以，正因为她的唯唯诺诺，正因为她的悲声哀凄，所以那云端之上后来才会发生那许多许多惨烈的事情——冥王死了，冥王的右将军被剜掉了双眼。如此，她还不该被人给撵走吗？可是，仍旧是不能——她，自从青鸟带着她回到这样的故乡之后，她也终不会再是那样一个简简单单在蒙山里落魄无助的孤女。她开始拥有了匹配青鸟的封号，尽管那个「翎飞」的封号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以云翔命名的；她开始拥有了青鸟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守护，尽管她一直试图拒绝，试图自己学着照顾自己；同时，她也渐渐地开始得到了那一份让青鸟都不愿意去珍惜的父母之疼爱：天下之间，除了她，谁都无法真正牵动青鸟的心予以微微颤动！而青鸟，那样一个几乎洞穿了她全部悲伤的男人，他又如何会不想着要去保全她

    的过往，和那失落的怜惜呢？更何况，除了她，青鸟，他又会甘愿执起谁人之手呢？如此种种，那个一直以来都不曾找到借口要离去的女子，待得如今，她终是更加难以找到那样的机会和勇气借以逃离此地的了……

    「可是，青鸟，你知道吗？十万年前，如果我可以阻止你离开蒙山，那就一定不会发生后来那许多的事情了。如果，回到岚桂之殿的第一天里我就可以选择孤身离去，那么，或许你还可以完好地存活在这世上，找个比我更好的女人安然地活下来。如果，一百万年前，蒙翼和云翔也都好生生地活着，那么，你和我，是不是就不用掉入这人间尘世，不用在这世上悲戚地走上一遭，更不至于在这如今的岁月里，让我孤身朝前，落寞无助去寻找属于你的影踪？」

    「青鸟，青鸟！可是，你知道吗——！」

    「预言！如果这世上没有那样一个可怖的预言，如果走出蒙山之后的我们根本就不会引得这天下大乱，那么，或许我还可以安然地选择跟随在你的身旁，由着你牵动我的双手，一起走向那黄昏落日里的绚烂晚霞——可是，不可以！十万年前，我就应该设法去阻止那一切的发生了！那所有所有的悲剧，不管是谁，不论是那些战争也好，还是说那些因为我才会死伤在你手上的无辜者们也好，他们，谁都不应该去遭遇那样的悲剧的，你明白吗！」

    「所以……」被身前朦胧眼底的幽影缓缓地牵动身形，身后，脚下踉跄的女子终是微微然苦笑了一声，暗自心语，谁人都不曾听闻得见——

    「青鸟！这一次，我还是想着要去将你给找回来吧！找回来，就顺便再结束那所有的一切算了！我要杀了你，就好像百万年前的时候那样，蒙翼，一直想要离开蒙山想着要去到外边的蒙翼，我，就要如云翔，如翎飞婆婆一般将你置于死地——只要你死了，只要你彻彻底底地死在了蒙山，只要你断了所有离开蒙山的心绪，只要我不会再怯懦无主见地跟随着你的意思而离开蒙山，那么，这一切，一定就都可以摆脱掉了！所以，如今，索性地，我就跟着悼灵去将你给找回，再将你带回蒙山，让你可以死在那里——只要你死了，一切一切的预言，一定，就都可以彻底地解脱了吧！青鸟……」

    ◇

    「悼灵……」

    身前，晓寒轻快地在这冷寂的冰河上自由地奔走着。而在离他不远的身后，相思但只嘟囔着唇角嗫声怯步。而再看这一行四人更后方的冰面之上，悼灵便只微然笑起着牵动着身后的女子缓步朝前，一路直行。可是，才只刚刚待得他们拐入那支流的河道口时，他那身后的女子便只缓缓地开口轻念一声，直叫他赶紧回头，微笑轻声，「怎么？什么事？」

    「没事。——你别看我。转过去！」霖儿稍显苦笑，一边还只抬起手臂在身前做了个抹脸的动作，直叫那男子赶紧回过头去，不敢多看。「我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所以，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不过，悼灵，你可以答应我吗？」

    「什么？」

    「反正，现在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那么，索性地，不妨，你就让我跟着你，跟着你一同去找回青鸟吧！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蒙翼的转世之身。身为云翔的托世，我没理由让他一个人在外流浪，不知归处，对吧？」她的悲声却是那样的淡然，让人听不出分毫的异样和杀心。

    「好的呀。」悼灵依旧也只轻然地笑着，一边还只缓缓停下了脚步，背着身但还是送过来了一方锦帕。「用这个吧！这个软和，擦着舒服——还有啊，以后，可别再像现在这样子地哭哭啼啼了——哭坏了身子，到时候要是叫青鸟认不出你来了，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嗯，说的是呢。」

    ◇

    ——青鸟。你知道吗？我是真的怀念你，想要再见你一面！

    ——不管以后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希望，我们，可以在彻底诀别之前再像以往一样，自由地，驰骋在风里一趟！

    ——我怀念你，无时不刻都在怀念你，怀念你的微笑，怀念你的安宁，怀念你的鲁莽，怀念你的慌张……你是我的镜子。从你的眼底，我才可以看见我的全部！——你微笑的时候，那是因为我也在笑着，你安宁的时候，那是因为我躺在你的怀中安然沉睡，你鲁莽的时候，那是因为我的担忧或惶恐让你也仿佛没有勇气，你慌张的时候，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敢叫我继续悲伤而纷纷自责……

    ——青鸟。我要去找到你。然后，我们，就一起，共赴黄泉，再也，不回到这样的乱世里了，好么，青鸟，蒙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