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Ⅱ碎镜之渊 碎镜·17章 决断3

她却是自己否定了这般猜测，“不。若是你当真决意永远地离开他，那你后来就不会返回大荒，更不会跳入茄蓝之陂了。”

    “嘿嘿……”翩廻有些酸涩地笑了一声，“是啊！终是自己太傻了吧！总想着，总想着他就是逡巡，总想着，总想着他会因为我而有所收手，总想着，总想着他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我相信他，我知道他心里有我，所以，就算他不是逡巡又怎样？我们执手数千年，不可能连一点情谊都没有的。他是不是逡巡，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希望我可以帮助他，重新走回正道！”

    是的，这就是她的理由，这就是她所深深爱恋而无怨无悔的理由，这亦是她一直以来都留守于此甚至还将要一直留守下去的理由：她爱的，不只是“逡巡”这个名字，不只是如曾经的“灵动”主神逡巡少年一般模样的身子。

    她所挚爱的，是他，是他的人，是他的思想，是他的灵魂，乃至他的全部——巽风之青龙。因为爱他，因为不想看着他永堕黑暗，所以，高贵无比的“宁静”主神才会想着纡尊降贵，才会想着要替他赎罪，想要留在地藏王的身边替他超度那些因他而死去的人们……

    ——爱之深，亦痛之切。然，卿卿不悔。

    然而，身旁的碧水儿却终不免有些内疚地说：“可是——翩廻，我可能，当真会永远地取代你，我可能会让他遗忘你的存在。甚至，我还有可能让他彻底地爱上我……”

    可是，不待她话语尽述，那玄蓝衣衫的女子终是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心口，轻声悠然：“你是我的大师姐，你是我的骨肉至亲。而他，既然是你一直等待的人，那么，你就牢牢地去抓住他吧——我相信，当他发觉你才是那个最爱他，爱了他足足千万年的人，我相信，他会觉得我才该是那个被他所遗忘的人……”

    “翩廻……”碧水儿焦急而轻启朱唇。然而，那个玄蓝衣衫的女子却比她更要急迫——

    “答应我！”翩廻牢牢地把住师姐的手心，安然地放在自己的心口，微然一笑，“我知道，只有你，这世上只有你才能实践他的理想！巽风，他从来都不是我的。他是破劫，他是你的，是你爱恋了千万年，又苦苦等待了百万年的人。虽然，爱上他，会有些不甘心呢，但是，我知道，他身边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

    翩廻真挚的眼神，不禁只让那青碧衣衫的女子一阵心怯，悠然颔首，却是无语凝噎：我会的，不止为了我，不止为了他，更要为了你，我一定，会让他永远都记得你的存在！

    ——她认输了。她不是输在了青龙的抉择上。而是因为翩廻——那双眼睛，澄澈得安宁而悠远，那张脸，温和得如同悠扬的云路微风……翩廻，她才是真正的十二双生神祇，是真正可以与破劫站在同一个高台上的神祇，是真正能与青龙相伴左右的爱侣。然而，现在，翩廻却又是这般的大度：她但只微然一笑，将自己的情敌送到了爱人的身边——试问，换了自己，又怎会拥有如此的旷大胸怀？无疑地，没有。所以，碧水儿才会真诚地认输，认输，所以只能将自己的心绪幽藏心底，如那之前的千百万年一般……

    “我答应你，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他回归正道，不再沉溺黑暗。”翩廻，你可知道？现在的他，既不是我的破劫，也不是清音的破劫，而单单只是你的巽风，你一个人的巽风……

    ◇

    “师姐，相思公主带回来了。”碧水儿但只微微定神，随即便只从那门口探进来了一个身影：是祭默。

    “将她放在莲台上吧。我还得在见师傅之前做两件事情——你们就先出去迎接师傅吧。”碧水儿但只轻言，随即，祭默便只轻然地将那紫衣的女子安放在那方金色的莲台之上，一边便只和翩廻退出门去。

    “相思——”青碧的女子终是缓缓坐在相思的身前，一脸怅然。“抱歉。我答应了人，我得偿还她一个恩情的。所以，相思，我只能帮着她伤害你了。请你原谅——”

    一句软语，那青碧的女子手间终是悠然炫起一道清澄幽碧的光华，直探入那莲台上静默瘫躺着的女子的脑海之中，直将某些最重要的东西牢牢封印，不得重现。

    末了，那女子终是轻然一叹，有所苦涩：“现在，就该是我兑现所有承诺的时候了吧！老天爷，你，应该不会怪我逆改天命的吧！哼——”她终是冷声一笑，自嘲声起，“你要是会怪我，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怪了吧！老天爷——”

    ◇

    宛若一场梦幻。

    搀扶着地藏王缓缓走上翠云宫前的台阶时，焉月的眼里却只一瞬间便噙满了泪水。然而，她却终是强忍着内心里的激动稳稳地扶住了师傅。

    ——是的，她看见了，看见了那个二千多年来未曾相见一面的哥哥：他还活着，他果然还活着……哥哥……

    她看见自己的眼睛已经模糊了，她听见自己的心海已经彻底地堤决了……然而，身边却还有个身体不便的师傅，所以，她还是不能撒娇地让那个近在咫尺的哥哥轻揽在怀。

    “月儿，过去吧。”不过，那看见祭默的地藏王却是善解人意地只轻然一句，悄然放开了焉月的手臂，只在其他的弟子们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那一边。

    “月儿。”她看着那个稍显陌生的男人身体款款上前，冲着自己只一阵轻然笑意。然而，焉月知道，那就是哥哥，是师傅帮助重铸身体的哥哥，是那个和她感应深切同样都拥有着青衿女神一缕魂灵的哥哥！

    然后，出人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的，那个满面悲切的女子却是猛然地捶在祭默胸口，一边却是恨恨声起，眼泪横飞：“你去哪了！你去哪了……你真讨厌！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

    “月儿——”祭默终是将那女子缓缓揽入怀中，柔声细语，微然笑道，“别怕。月儿别怕。从今天起，咱们就一起跟着师傅修行了。以后，哥哥还得尊你叫一声‘师姐’呢！”

    “讨厌！”焉月却是一声嗔怪，哭腔犹在，“你是我哥哥，永远都是！永远，也都只能是！”

    “好。听你的，听咱们家月儿的！”

    两声微然笑起。然而，很快地，那女子便想起来了师姐对她的承诺，一边却是微微昂首，冲着祭默轻声问道：“大师姐呢？她在哪里？我……”终究，似有些惭愧的，她收起了话语：若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叫师姐将燕儿姐姐还给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然而，少许片刻，她却终是听见身前响起了一个熟悉而安宁的笑声，直叫身后顿住身形的水月影都只不禁冲上前来，喜上眉梢喜极而泣：“燕儿……燕儿，你真的是……”

    那是一道熟悉的明黄，安然微笑，略带些许暖意的身影，浑身都只沉浸在一种悠然的清光之中：“月儿，姐姐还在，姐姐还在……”

    ——由衷欢欣的人们却终都不曾看见、听见，就在那宫门之内封印之中，那个青碧衣衫的女子却是一脸怅然，隐隐只有不舍和无奈——

    “就这样了吧！一切，都已是定数了呢！”

    “青龙，破劫——我终于，又离你近了一步……”然而，她的面上却终是霜泪两行，婆娑伤神——而有谁，能听懂她心下的伤感，彷徨，和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