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Ⅱ碎镜之渊 碎镜·12章 神迹1

    ——然而，巽风毕竟不是逡巡。

    逡巡，那个主宰着世间“灵动”力量的神祇早已陨殁而与这个世界的众生融为一体。而当日她所见着的巽风，终只是一个追寻着力量试图挣脱命运之星盘束缚的人！

    可是，在那一天，当他们二人初次相见之时，那个身怀着“宁静”力量的少女却并不曾彻底分清那二者之间的差别——尽管，她早已听到那个少年身后的少女是呼唤他“巽风”的，然而，她终只当他仍是她的那个双生神祇——

    “或许，是你还不曾知道你是谁吧，逡巡！”

    如是，她安慰着自己，却又只在他的人生中惊鸿一现，继而飞腾而去。

    然而，注定的，就在那一天，身怀着“宁静”力量的少女和早已改头换面的巽风之青龙竟生生牵扯出了一段一见钟情的爱恋。

    然后，他到了蒙山，她亦去了那里。

    然后，她失去了他的弑神之眼，却终收获了他。即便是在雪山之域再度失去了眼睛，他却终不曾有那么一刻嫌弃过她。

    她知道，那就是她的劫，那就是她为了和他在一起所必须要承受的磨难。

    所以，她咬紧了牙，在心底默默地说着，祝福着自己，亦念叨着那个少年新的名字，再也不会念错了：“巽风，如果你忘了你的前事，那么，我也如旁人一般唤你作巽风吧！‘巽风舞兮，风兮翩廻。’你是我的，从来，都是我的！”

    然后，如她所愿，她成了他唯一的左膀右臂。为了他，她哪里都可以去，谁都可以死在她的手上而不用问任何原因，尽管她已经没有了弑神之眼……

    ——她相信，他会如自己深沉地爱恋着他一般深沉而永远地爱恋着自己。但是，翩廻她终忘了，那个人，那个巽风，他从不是她的逡巡！从不是！

    ◇

    十二双生神祇翩廻之“宁静”，那是一种可以让世间任何的力量都归于静止再也不起挣扎变化的强大力量！所以，只要是她所认定的敌人，谁都无法挣脱死亡的碎镜之渊！因为，从没有人可以轻易挣脱她的束缚，即便是孤傲而阴沉的巽风……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无论属于她的“宁静”的力量是有多么的强大，可她却终究无法将那个任由着自己沉溺于邪魔外道的少年带回到那个宁静而安详的世界中来。

    她不知道，其实她所拥有的“宁静”，早已被破坏，残缺不全了——千万年前，伴随着与“宁静”双生且对立的“灵动”之神逡巡的陨殁，她的力量也因此而已经得到了极大的遏制——

    上天就是如此公允，当两种完全相对的力量中的其中一种烟消云散之后，那与之相对的另一种力量势必就会锐减，直到这个世间可以复归于宁静和平衡……

    然后，她，翩廻，那个失去了逡巡的少女便回归到了盘古之灵的身侧，开始了长达千万年的沉睡。但是，当她苏醒之后，当她以为巽风便是逡巡并深深眷恋上了那个不羁而野心勃勃的少年之后，那个一度沉睡了千万年的少女、神祇，却终无法再用自己“宁静”的力量来制约和救赎她的爱人了——

    因为，他变坏了。

    因为，他成魔了。

    因为，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初见她挚爱她的巽风……

    为了弑神之眼，他不惜拘禁了那个本来一直反对着他建立天梯的翩廻，继而，他竟是叫那茄蓝一族尽皆成了那白塔之下的无尽冤魂和腐朽尸骸……

    霾晦，那是一个连巽风都千般讨好的人。

    可是，她却并不认识霾晦，她也不甘心让巽风为了实现让霾晦上天的自私的愿望而去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世人。所以，她背叛了，她也挣脱了。

    她带走了那个被逼迫着投入了茄蓝一族炼剑池之中并共生于茄蓝一族祖传修长古剑之中的茄蓝之流光，她站在东海岸边等待着那个逃离出来的少年将剑一并他的妹妹归还给了他——她多想就此而永远地离开那个已然陷入阴鸷魔道中的爱人，但却终究还不够狠心。

    “巽风……究竟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心转意，重新做回那个纯洁的逡巡呢？”

    是的，她从不曾相信那个人并不是逡巡。

    同时，她也期待着，那个成长之后的人有一天能良心发现，还原成那个纯白的少年……

    所以，直到青龙圣使内乱之后，在霾晦被他所暗算，在他被霾晦反剜掉双眼之后，那个少女才终于下定决心狠下心肠地离开了那个丧心病狂的魔，自此，永不相见！

    ◇

    那时，她带着重伤的霾晦避世崆山溟海。

    可是，那个同样骄傲并有着大荒第一云烟之师称号的霾晦却决意自殒身亡，重新将自己失败的人生再度书写一次。继而，那个少女又变成了孤独的一人。

    然后，她才回来。

    可是，当她回到大荒之时，她才发觉那座直入云霄的通天白塔早已被毁灭，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湖泊。然而，在那幽深的湖泊之中却竟是

    埋葬着无尽的冤魂和厉鬼——那便是他所造下的冤孽，那便是她这一生都无法偿还得清的苦痛和原罪。

    她决定，为了他，为了赎清爱人的罪孽，她跳入了那个湖泊，茄蓝之陂。然后，彻底地陷入了沉睡，直到如今，终不曾醒来过片刻。

    然而现在，当“宁静”的神祇在梦中发觉自己竟然完全无法被那些死去的人们所宽恕，当翩廻的梦境世界也开始把持不住地崩塌之时，当那个应该和她站在一起共同承受这一切的少年终不曾再出现拯救她时，她的意志，她的坚韧，她的忧愁，终于只在这复苏的一万年之后彻底地达到了绝望的巅峰！

    那是她自己独自所完全无法转圜的悲剧，那是她自己一个人完全无法应对过去的苦痛折磨……

    然后，那个卑微的女子就任由着自己的内心彻底地被淹没在了黑暗的魔障之中——

    然后，迟到了一万年的崩溃时刻，终于如期降临了！

    没有人，能够拯救“宁静”神祇的寂灭，亦没有人可以阻挡这股力量彻底的崩溃！

    ◇

    “翩廻，再见了。我想，我将要把你放在我的心底，再不忆起了。翩廻……”

    心念一句，那苍蓝的身影终是和他身后的幽烬一起从幽冥返回了人间。

    她，和他，早已分道扬镳再不复见……

    ◇

    梦，真实得让人无法承受。可是，那孤独的少女却终还是得一个人去承受那样惊世的喧闹之音，不可抵挡，亦无人可以相托——

    面色悲戚而眼泪涟涟，翩廻终于受制不住地昂起头来。她多想叫那些可怕而惊恐的声音都停滞下来，她多想叫那些哭嗓的人们都一一闭嘴。然而，但只当她的视界稍稍清晰了些许，她的心便再次被那血流成河枯骨成山的画面和悲怆声给彻底地击垮了——

    这一次，在那画面中却竟不只有茄蓝一族的哭丧者，不只有平庸无辜的死难者！在她眼前呈现的幻梦之中竟还有着一些悲伤的孤独的婴孩正躺在血泊之中轻声啜泣，喑声呜咽。

    ——这血淋淋的事实，叫这脆弱的女子又如何承担得住？

    “逡巡，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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