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栖碧山宁静僻远,山峰之高有座小茅屋,茅屋前配着石桌石凳。峰顶一览众山小,视野极为开阔。头顶便是星辰点缀的天幕,仿佛一伸手便可以触碰到那些星辰。
元灵道人坐在石凳上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儿,他一个人,石桌上却有两个酒杯。过了一会儿,小曲儿声一顿,他忽然出声,道了句:“就知道你要来。”
话落,身后的虚空里踏出一人,正是从晏如房里离开的洛河。他没说话,径直走到石凳上坐下,执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酒汤色清清亮亮,酒香醇厚而绵长,闻之口舌生津。
“是玄碧?”洛河微讶,这酒他曾经十分熟悉,可是现在应该早就没人会酿了。
元灵道人端起酒杯美滋滋地品着,脸上的神情得意而又骄傲。
“这可是我的珍藏,这么多年省着喝,这已经是最后一坛,便宜你小子了。不过你当年不缺酒,想必早就喝够了。”
酿酒的人日日跟在他身边进进出出,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十三个时辰挂在他身上。哪像他,想喝酒还得靠敲竹杠……咳咳,不对,是补习班。
“不,没喝够。”
这酒他曾经日日喝,喝了几万年,却从来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直到有一天没得喝了,才突然想起来,却再也喝不到了。
他声音极轻,元灵没听清楚,“什么?你说什么?大声点儿,欺负我老头子耳朵聋不成?”
洛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清淳甘冽的酒香在口中弥散开来,这样的酒,怎么会喝够?
“我说喝不够。”声音清晰而又坚定。
元灵道人蹙着眉看他,目光中微微带着点惊讶,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个人,一壶酒,一天星辰,一轮明月,月华如练长空静。
一时无话,且斟且饮,待到壶中酒尽,元灵道人起身走到峰顶延伸出去的大石块尖儿上,负手而立,夜风吹拂半旧的道袍,犹然生出一股天清地旷的神韵。
“当了几十万年的孤魂野鬼,可有所得?”
洛河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颀长的背影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坚毅,神色在月华的笼罩下晦暗不明。他的目光看着天幕上的白玉盘,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真切的怅然,不知在想什么。
元灵道人一直在等着他回答,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洛河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他脸色严肃起来,声音也变成了少见的正经,“你还不打算放弃?”
洛河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转冷,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他回头看向元灵道人,侧脸锋锐的线条在空气中划出一抹利落的弧度。
“本就该是我的,为何要放弃?就因为你不想?”
顿了顿,忽然脸色转冷,语气也充满了讽刺,“别说什么为了三界六道苍生万物,收起你那些虚伪的表象,你很清楚那玩意儿对我毫无用处。当年你因为一己之私将圣位给了女娲,结果如何?该发生的始终要发生,天道轮回,我既然回来,就绝不会重蹈覆辙!”
元灵道人沉默地听着,眼中一闪而逝地闪过一丝后悔。这是事发几十万年以来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地交谈,一直以来洛河悄无声息按兵不动,他却将之当成了放弃的信号。现在看来,洛河非但不想放弃,执着之心更胜以往。
“即便代价会是她也不后悔?”元灵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