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一面（二十二）

    刻意想绕远路多走走再回客栈，林吴玉信步走着，离人群远了些。一阵微风吹起，垂于她发后的布带微微飘动，她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淡如玉色的面容上挂着微笑，显得温和，却有难以言说的淡漠。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石拱桥前，她顿住了脚步，因为某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只是觉得，似乎，哪里，有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站定在原地，拿不准主意该立刻转身，还是假装休息片刻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现地继续向前走。

    那青色的身影也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了。

    有谁家的园子内一抹抽绿的新枝树桠斜斜地逸出院墙，夹杂着嫩黄浅绿，清新且惬意。天空似乎很远，偶有鸟儿飞过，浅灰色的羽翼挥划，将垂低的云朵掠去。

    林吴玉面色平静地继续向前走，走向那年代久远石砖斑驳的石拱桥，桥下有淙淙流水。

    飞鸟挥动着翅翼的轻微声响，新芽被微风吹动的细碎声音，配上这叮咚雅致的水声，一切都那么美到刚刚好。看见，看不见，似乎并不重要，因为人在景中。

    人，更在心中。

    “小姐。”熟悉却许久未曾听到的称呼，就这么响起，几乎毫无预兆，少女纤细的双肩轻微到不可辨别地颤抖，而后平静。

    只有她的呼吸，却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站在拱桥之上，转身，轻轻拉下蒙住自己双眼的布带。

    不远处的树墙下，站定了一个青色的人影，长身玉立。

    阳光透过枝桠斜斜照着他的脸，长眉下黑若点漆的双眸一如既往，微风吹起她手中的布带，也吹起他的衣袖，天水之青如碧水悠悠。

    他又叫了她一声：“小姐。”

    然后，他朝她走去。

    春雨将天色涂抹得浅素，桥下微波被清风吹皱，他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仰起头，一瞬，觉得眼涩。

    于是，她冲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一生。”

    心中轻轻的悸动，是令一生觉得格外独特的感受，陌生中透着熟悉。他看着微风吹拂起她的长发，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也似乎有一处被那风吹过了，柔软得仿若化开了。

    他想抬起手为她拨开脸庞上的几缕发丝，却又隐约觉得若自己没有失去记忆，大概也不会这样亲昵的触碰她，心念所至，便没有动作。

    毕竟，他不想她看出自己目前的异样。

    林吴玉微微一笑，看着他，从他坚毅平静的墨眸之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如此清晰，而后，她一瞬间双眼模糊。

    她以为那是眼疾未愈，随后才意识到原来竟是泪水。

    她再次眨眼，让那泪水消失，不曾落下。

    毕竟，再次见到一生，这是多么欣喜的事情啊。

    喜极而泣并不适用于她与一生。

    这样十几年如一日般充满默契的对视，这般一切不须言说的眼神，便够了。

    “一生。”她微微起唇，最终只是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迎着他的目光，她的笑容愈加灿烂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