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只有一更,但是万字。)
清早不起误一日,熟读诗书的董难言对“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毫不陌生,教少年认字读书的老者曾经说过,道理千万,知道容易做到难。
正在山边吐纳练气的董难言对此深表同意,少年也想在舒适的被窝里再多睡一会,多躺一会,像宋皆宜那样无事吹山风,有事...
闭目中的董难言轻轻一笑,少女还真没有什么事。
天已凉,落叶宗许多树木都已枝枯叶落,一片萧瑟,继续入定,其实董难言心里有些焦虑,从董爷爷去世到现在拜入落叶宗,已经快五年了,过了这个年,他只有的这十年命数,就已经过半了。
尽管勤勤奋奋的练气,储物袋里的灵玉石早已十去七八,但身上这些窍穴好像无底洞一样,难以填满,还好那门早积晨光,夜采月露,藏华入窍的神通,董难言修行的还算顺利,不然,少年可就要沮丧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董难言从入定中起身,雷打不动的练起那套零落剑法,在知道宋皆宜成为登楼境后,少年除了羡慕之外,更加勤奋。
抛开命数,这么刻苦修行,提升境界,是因为,提着枯枝练剑的少年恨不得马上就境界拔高,成为登楼境,看看铁匠大叔留给他的东西。
少年心心念念,里面一定要有功法啊,一定要有剑法啊。
这几日在修行练气的疲惫之余,董难言就会搬张椅子,坐在闲情逸致的宋皆宜身旁,跟上次木楼外说天下时一样,拽着少女的一角青色袖口,虚心又好奇的听着宋皆宜说一些故事,其中就包括着铁匠大叔张三的。
世间道理一箩筐,难抵天青三寸长,昏昏天幕无穷尽,一剑斩破露日光。
听到这句话的董难言联想到那日自家屋顶上持剑向天的男子,少年心头一阵快意,这是何等的潇洒无束。
不过少年快意之余又有些费解,询问身旁眼中放光的少女,“世间道理一箩筐,难抵天青三寸长,难道是说大叔不讲道理吗?”
正在练剑的少年自嘲一笑,他当时怎么能这么想。
听到董难言这种没脑子的问题,少女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少年,“你怎么一点悟性也没有呀。”
不允许身边的傻少年对她心目中崇拜的男子妄加猜测,宋皆宜耐心解释着这段话的由来。
九州外有一座暗无边界的囚书岛,岛主修为通玄,据说早年间因为被一些酸腐儒士所欺,失了读书人的身份,所以后来哪怕修为通玄后,仍是对此耿耿于怀,记恨在心,视为生平之耻。
怨恨读书人的囚书岛岛主每年都会将一些读书人抓进囚书岛,男子倒也不以修为压人,只是立下一条规矩,“若是能在道理上说的过他,便可出岛。”
不过这个岛主当真有大学问,多年来,不见天日的囚书岛满是读书人,竟是没有一人能在道理上说的过他。
后来甚至连一些儒家圣贤都被囚在岛中,但囚书岛岛主不以修为压人,硬是与读书人讲道理,所以一时儒家也不好出手对付,再加上男子修为高深,就算是有人想要去要人,也要先掂量一下自身有没有那个能耐。
宋皆宜眼中神采奕奕,“后来,下山历练的张三在神州结交了一位朋友,是一名修为平平的读书人,不过不巧的是,这名读书人被囚书岛岛主抓进岛中。”
昏无边界,漆黑沉沉中,男子对着擅进岛内的少年笑问道:“你可知道,外人入我囚书岛,不管是谁,若无真才实学可是走不出去的?”。”
寻友而来的张三笑道:“早在神山上,就深知岛主修为通玄,囚书岛的规矩,自然知道。”
误以为少年亮出身后背景以势压他,男子眼中露出不屑之色,不过念及神山之名,说道:“即是神山弟子误入囚书岛,便饶你一次,你走吧。”
一拂手,少年便被推出岛外。
不料少年丝毫不领情,再度踏上囚书岛,拱手道:“多谢岛主,只是岛主昨日带上岛之人,恳请让我一同带走。”
已经看在神山二字的面子上,绕过少年,见到去而复返的少年还敢提出要求,男子勃然大怒,怒喝道:“胡搅蛮缠的小辈,仗着神山之势,就敢如此不讲道理?”
随着男子语气加重,囚书岛上空黑幕旋转,威压浮现。
少年毫不畏惧,抬头道:“岛主即是讲道理,那岛上这些人与岛主无冤无仇,却被你囚在这岛中,讲的又是什么道理?”
男子气极而笑,“牙尖嘴利,你既然再次擅入囚书岛,那就一视同仁,若是说不出个道理,你也别走了。”
少年朗声道:“岛主之事,早有耳闻,但以小窥大,以一些迂腐之辈去概论天下读书人,是否有些公允,况且岛上这些读书人若是自愿跟岛主讨论道理那就罢了,有些人本就身不由己,并非自愿在此,说到底,不就是岛主打着以道理压人的幌子仗势欺人吗?。”
男子讥笑一声,“我囚书岛自有我囚书岛的规矩道理,你说的这些道理,不通。”
见少年往后退,男子眼中冷意渐重,大手一探,“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现在想走了?等着神山来要人吧!”
退后中的少年仰头一笑,“谁说我要走了?”
取下背后长剑的少年仰头望天,男子冷笑一声,“还想动手?”
“岛主学识渊博,我自叹不如,既然我的道理说服不了岛主…”
少年笑道:“那就请岛主听听我这一剑上的道理。”
暗无边际里,手中青光盈盈,剑气自少年手中起,冲天而上,囚书岛上,一抹青色,将天空分的半黑半白,颜色分明。
瞧见董难言脸上神情,看来世间又多了一个张三的崇拜者,宋皆宜笑道:“这回知道了吧,以后不要胡乱猜测。”
董难言挠挠头,脑海中想象着那一剑斩破天穹的风采,心神皆触下离开座位,向楼下跑去。
宋皆宜觉得奇怪,怎么听完就跑了?少女起身喊道:“你干嘛去?”
楼下再度拾起枯枝的少年越是想那一幕,越觉得手中枯枝运转自如,剑心清澈。
原来剑上也有道理。
少年挥舞枯枝,倚着栏杆的宋皆宜微微一笑,第一次听到这则故事,她也是如此。
双臂放在栏杆上,宋皆宜抬头看去,天高云稀。
当初那个十五岁以金丹境修为一剑斩开囚书岛漆黑天幕,从通玄境男子手中救出读书人的那个人,现在得是什么境界了?
离家太早的少女不知道。
几天前,青神山关于张三的情报记载里又多添了七个字。
开窍、纳气、凝神、登楼、渡海、金丹、元婴、通玄、逍遥。
张三已在逍遥外。
————
楼下施展零落剑法的少年脚步轻盈飘逸,行云流水,但是楼上闲情逸致观看的少女却皱起眉头。见识高,涉猎广的宋皆宜虽然看董难言剑法迅猛,犹如狂风暴雨,但是在少女眼里看来,少年出剑中却总有一些犹豫,不是少年资质和修炼上的问题,而是这套剑法似乎有些缺陷。
有模有样的学着楼下少年的动作,演练几次后,已经明白症状所在的宋皆宜对楼下少年喊道:“董难言,你是不是使出这套剑法时,会觉得虽然攻势密集迅猛,但却有无处着力之感,另外,是不是一旦攻势被人挡住或者你运转不暇,剑气就会逆流经脉,反伤己身?”
正在练剑的董难言停下脚步,一脸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楼上少女得意一笑,“你以为我像你这么…”
收回那个傻字,宋皆宜指点道:“你出剑时肘腕收力,剑势越快,但一招一式越要干净利落,不可模糊拖沓,既然你的剑旨在攻势迅猛,骤雨狂风,但是俗话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妨将招式拆分,狂风刚歇,骤雨又起,连绵不绝。”
宋皆宜在楼上示范道:“你的剑虽然快,但是虚实不清,着力不明,既然风有疏狂,雨有急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可选用一处节点作为折枝之处,补足弊端。”
照着少女示范的再此演练,竟是真的填补了这零落剑法的缺点,董难言惊喜后抱拳谢道:“多谢宋姑娘,真跟你说的一样。”
少女撇撇嘴,不然呢,还能害你啊?
那日坐在台阶上自己说过,给她填饱肚子,日后千百倍奉还,还能是骗他不成,微微一笑,宋皆宜道:“不用谢,这套折枝剑法,就当是报了以前欠你的一饭之恩了。”
董难言仰头实在道:“一顿饭,值不了这些的。”
望着楼下修行这么久还没到纳气境的少年,再想到冰凉湖水里摸鱼的情景和留她过夜的善心,宋皆宜对着少年开口道:“董难言,你上来。”
不明就已的董难言站在宋皆宜身前,不知道少女要干什么。
宋皆宜脸色有些羞红,但是沉思之下,脱下身上这件名为青神的法袍,递给少年,“穿上。”
董难言一怔,“宋姑娘,你这是?”
这件青神法袍,别有洞天,防身不说,更是因为其内灵气充沛,有延年益寿,增进修为之说。
这落叶宗的灵气被山水大阵禁锢住,灵玉石又要没了,想着让董难言穿上法袍,吸取灵气,成为纳气境,也算还了少年先前恩情的宋皆宜见少年傻愣着,本就有些羞涩的少女狠狠道:“让你穿上,怎么的,舍不得脱了身上那件定情之物?”
这招倒是灵,董难言虽然不知道少女什么意思,但仍是脱下那件淡金色长袍,再度询问道:“我穿上?”
“你再这么墨迹下去,宗里就会有人发现我的真相了。”,宋皆宜赶紧道。
听得少女这么说,董难言不再拖沓,连忙披上这件带着少女身上清香的青色法袍。
看到少年穿上,脸色有些羞红的宋皆宜抓着衣袍一角,以免泄露天机,沉声道:“坐下。”
“啊?”
有些懵的董难言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感觉到青衣内有一股浓郁的灵气流出,狂涌向四肢百骸。
少年瞬间被这股涌动的力量压迫的坐在地上。
拉着少年衣角的少女提小心醒道:“静心练气!”
董难言这才知道为什么宋皆宜让他坐下,感受到灌涌向体内窍穴的灵气,少年甚至连开口也不能,深深看了一眼眼前少女,闭目练气沉窍。
金柳峰上静悄悄的。
失去了青神衣的遮掩,宋皆宜哪都去不了,只能拉着衣角,坐在少年对面。少女微微一笑继而面颊微红。
感受到灵气逐渐沉积在少年窍穴中,少女微微一笑。
不过一直注意董难言的宋皆宜突然面颊微红。
因为穿着她这件青神衣,眉清目秀的少年。
还挺好看的。
————
神州中部一座皇城里,身穿大红袍的老宦官兜兜转转的绕过一座座宫殿,向御花园走去。
以老者通玄境的修为,莫说是这段路程,就是更远,一步踏出也可即至。
老宦官以正常脚力走在森宫后院里,以前不是没有人敢在仗着修为在皇城上飞来飞去,只不过敢的,都被老者剥开皮骨,魂点天灯了。
御花园里,只有一名不怒自威的黄袍中年男子,站在树下轻轻踱步。
待到眼前出现一抹红色,男子这才停下脚步,笑道:“辛苦丁爷爷了。”
通玄境的老宦官连忙跪伏在男子脚下,恭敬道:“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折煞老奴了。”
中年男子继续踱着步子,问道:“那几方都应允下来了?”
老宦官地上低头道:“都应允下来了,只是...只是主子,咱们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中年男子点点头,“丁爷爷说的有理。”
以为自家主子要在好好想想的,不料刚等老宦官松口气,男子沉声道:“麻烦丁爷爷回复过去,就说定在三年后。”
不曾男子已经做出决定,老宦官忐忑道:“主子,您不说再考虑考虑么?”
扶起老者,中年男子笑道:“考虑了啊,这不刚考虑完嘛。”
老宦官摇头苦笑,“主子的心思,老奴不敢猜测,只是主子,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就活够了,不怕死,可是主子你…”
中年男子微微摇头,站在老者身旁,似乎在眺望江山,“丁爷爷,都说这天下是朕的,可是真要朕成为那“寡人”,我可做不到。”
思绪万千,重复着老宦官那句“活够了”的男子轻声道:“丁爷爷你说活够了,可为什么有人总是活不够呢?”
————
剑州,砥心山上,两名享誉一州的剑修老祖立身在云雾中,看着下方坐在山崖上的少女。
一名老妪感慨无量,饶是以她的身份,都在欣喜万分之余心痛不已。
赐给少女的那把剑,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仙器,可竟然被那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长剑击为两截,这让老妪如何不心疼?不过这也更加证明了,崖边的那个少女,当真是千百年来,举世罕见的剑道奇才!
山崖边,头戴金冠,身披霞衣的少女双腿细长,膝上放着一柄光芒皎洁长剑,似乎有些不喜欢这把不请自来的长剑,少女轻敲了一下剑身,给断作两截的另一柄剑报仇。
少女嘟嘴道:“看你以后听不听话。”
似乎有些哀怨,长剑轻轻鸣动。
还敢反抗?
在少女正要把长剑丢在一旁,晾个两天时,突然间膝上长剑浮空而起,直指东方,洁白的剑身上出现丝丝缕缕烟雨气息。
月白空蒙烟雨起,雨过天青将来明。
与手中名为月白的长剑心意相通的少女站起身,眺望远方。
————
止武宗里,无数练拳的弟子惊呆在原地,看着宗门老祖牵着一群牛,走进山门。
牛群后方,还有一个不过十来岁的放牛娃,此刻正小心翼翼的站在牛群后,防止有牛走丢。
进了山门,老者停下脚步,笑道:“娃娃,没骗你吧,我这家底多吧,不是唬你的吧。”
给郡里显赫人家放牛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番仙家景象,一时间呆住了。前几日不小心出手打了两个打架斗殴的青年后,眼前这个老头就寻到了自己,本来以为他是来替那两个青年报仇的,少年已经做好了挨上一顿皮肉之苦的打算,不过最后没想到,这老人竟是来买牛的。
掏出的银子买下了一群牛都绰绰有余的老人唯一的要求,只是希望这个放牛少年,能够送着他回到家。那户显赫人家当然愿意了,多出来的那些钱,再买几个放牛娃都不成问题。
而少年,一是跟着牛群有了感情,二是想着老人一个人把牛群赶回家不容易,就好心的答应了。
老者笑问道:“娃娃,买牛钱我已经付过了,你的赎身钱,我也出了,那么现在老夫问问你,愿不愿意随老夫学拳?”
少年摆起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老人家,我可以帮你放牛,但是我不学拳的。”
“哦,为什么?”
不知道险些把人金身打碎的放牛娃认真道:“我不想打人的。”
在少年说出这句话后,止武宗后山拳印涯上,拳光冲天。
山门牌匾,传出阵阵宏音。
“武以止为尊,拳不出为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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