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明,眼下于叔叔巳经接受了手术,至此身体慢慢变好,等到他恢复之前样子时,娃娃亲这类事情估计就会继续浮云了。我想起那天于叔叔存在心底的愿望,对我说出的请求,只是,我和于向彬实在是无法如他所愿的,在一起……
我一直陪阿姨聊天聊到很晚,才回学校去,而我始终没有看到于向彬取药回来。
可是,有些事情总是会突如其来地发生。
就在我放下心来离去的那天深夜,于叔叔的身体突然出现异常反应,高烧不退,血压上涨,脑部开始出现溢血现象,经过一系列的急救,却依然回天乏术,凌晨时分,生命消殒。
在最后的时日里,他始终张着嘴,想说什么的样子,但却也始终没有说出来。
后来我从于向彬的死党苏蓝沉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心中突然像是被弯刀狠狠地剜过一下,但脑中思维空白,手脚冰凉。
仅仅是四十五岁的壮年,却巳离开了他挚爱的妻子和儿子,而且居然是如此迅疾,来不及恸哭,也来不及哀悼,从检查出病症到死亡,如此短的时间里,竟也就是十几天。
现在想来,于叔叔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那句被我们两个唾弃了无数次的“如果我有三长两短,小彬就拜托给你了”。在听到的那时还觉得可笑和不可理喻,然而谁也没有料想到,那个他口中的“三长两短”,居然会这么快就发生。
于叔叔的葬礼那天,我看到于向彬,头上也扎起了白色的布绫,胳膊上戴着黑色的孝箍。自始至终,他的脸上没有泪水,有的只有失去了任何心绪的悲伤空洞和绝望。
我突然就想起了十年前,第一次来殡仪馆的时候,那时小小的哭得哀哀欲绝的我,也是做着和此刻于向彬一样的事,只是,十年后,做这一些的换了一批人而已。
单亲家庭的孩子,注定背负上一半的残缺。于向彬,我只是单纯地希望,请不要和我一样,不要和我一样受这么多伤害,不要和我一样咬紧牙关地逞强,至少我希望可以有人在他身边倾听他的一切安慰他的悲伤,很久以前的我也是一直在寻找着这样的人,非常幸运现在我已经找到了。
我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亲友们相继上车离开时,才看到了于向彬抱住阿姨,失声痛哭的样子。那压抑而嘶哑的号啕穿越了5朵,傍晚的云彩如同被血染红,行走在风中的亡灵,会不会为此动容?
于向彬,那个骄傲而似乎无所畏惧的你,连悲伤都来得那么迟钝。
有一滴眼泪悄悄地滑过了我的脸颊,我背过身,静静地离开了。
整整几天,我都没有见到于向彬,那些听说了他经历的仇家已经在那里迫不及待地幸灾乐祸,时不时地把他那两个小跟班修理一顿,那总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红毛小子和绿毛小子开始发疯一般地寻找着他们的彬哥。
回学校来拿成绩的那天,我终于看到了于向彬,沉默的少年于操场的角落里对着数圈前来寻仇的不良少年,头发已经长了一寸有余,刘海儿斜下来遮住了眼睛,黑色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更加消瘦。周围一片哄笑声和恶毒的话语,他猛地抬起头来,发狂一般地冲进了那些人当中。
拳打脚踢,鲜血和哀叫,直到最后一个人拖着伤踉跄逃跑。于向彬孤单地站在那里,脸上是凌乱的血迹,突然身子一仰靠在了墙上,眼神缥渺地投向了高空。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我无意识地捂住胸口,压抑住了在心底弥漫的那份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