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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节 碧血吴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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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愣,并不追击,只是说:“你少装伤口疼。”

    他往前踏了一步,两眼电光闪闪,说:“你不答应我,我就用强,告诉你,我只要撮个哨,我的巴牙就会冲上来。别逼我把你捆起来,答应我不?!”

    狄阿鸟惨淡一笑,伸出了一只手掌,在狄阿孝一喜中,又说:“让巴牙来有何出息?!你要是有战胜阿哥的本事,不妨与我一对一论输赢,你赢了,我什么听你的,我赢了,你就得听我的。”

    狄阿孝上前一步。

    狄阿鸟连忙后退一步,挑衅说:“你敢么?!你是个巴特尔么?!

    从小到大,狄阿孝从来也没有在武艺上松懈过,回想狄阿鸟,却慵懒无比,不相信自己仍然不敌,再看看狄阿鸟,连日餐风露宿,身体反而显得单薄,面黄肌瘦,明显没有自己壮实,信心越发充足,再想想,自己要强行将阿哥留下,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一旦下令让巴牙们过来动强,而他过后又人在心不在,众人难免会看不起他,争相折辱他,就答应说:“好。”

    话音刚落,就记得小时候阿哥对自己的偷袭,“嗖”地猛蹿过去,抢占先机。

    他丝毫也不肯留情,径直一挥拳,狄阿鸟的下巴就在拳头下绽开,仰了头,脚不吃力地后退。他猛地赶上前去,越过阿哥,一脚伸出,运足腰力,用肩膀一撞,见阿哥脚不离地,朝后飞去,心说:“果然如此,你与那些中原人呆在一起,吃不了多少肉,人也贪图安逸,再也不是少年时那个让我不敌的阿哥了。”

    狄阿鸟这一跌,足足跌了一丈的距离,虽然是在雪上,还是有点眼花,他爬起来,自己也没有想到,不由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明明知道他打我下巴,怎么就是反应不过来呢,他赶上我,我是可以跳开的,可是脚,为什么就是吃不了力?!

    这些,都只能在脑海里转瞬即逝,他看着阿弟的模样,猛一咬牙,用脚尖在地上一勾,冲了上去,先以“托梁换桂”封住门户,再从门户中猛一探爪,叉了阿弟的一条胳膊,待阿弟前胸门户洞开,再也来不及躲闪了,提腿高撑。

    狄阿孝返身抬肘,脚正中肘,却不料阿哥只是虚点一下,就收了脚,往前侧一方弓拉,再突然一放,以刚刚那条腿横扫自己支撑中心的那条腿,只觉得身子一轻,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不禁骇然,心说,阿哥果真奸猾,还是把自己扫了一跤,正要翻滚躲过,发觉阿哥也脚步不稳,往一旁去了,干脆身子一硬,硬生生弹起身儿。

    他刚刚弹身起来,就被狄阿鸟赶上一脚。

    这是狄阿鸟从穆钟山那里学来的三弹腿,施展起来,就是深埋的木桩子也能扫得松晃,却是想不到,阿弟只是身子软了一软,他忽然明白了过来,自己这些日子,整日厮杀,却吃不饱,似乎还有点发热,身子虚弱,突然喝了不少酒,浑身一松弛,这又厮杀,刨坑,再一厮打,手脚都酸软着,涨绷绷的。

    他眼看自己收不住脚,正要干脆倒地,打个滚。

    狄阿孝爬起来,赶上他就是一脚,他却是一头扎下去了。

    再次爬爬起来,狄阿孝已经毫不留情,拳打脚踢,密如雨下,他别无他法儿,只好弓腰搂头,再寻时机。

    狄阿孝趁机搂了他的腰,往空中一扬,举过头顶,甩往自己身后。

    这一甩,狄阿鸟四肢朝地,趴了个结实,雪扑了一鼻,随着急促的呼吸,又是喷嚏,又是咳嗽。

    他再一次站起来,发觉自己越走越晃,仍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冲在一个公牛冲击般的拳头上,头眼懵了一懵,仰天倒下。

    他眼前一片昏花,感到意志一点、一点地模糊,确信自己和阿弟比武,比的不是时候,便抓了一把雪,往脸上糊糊,让自己清醒一些,告诉自己说:“两件都是大事,就是被阿弟打死,也不能输,不能输。”

    炙热的脸上得了一片清凉,似乎好了许多。

    他摇摇晃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站起来,笑着站起来说:“阿弟呀,不错,力气变大了,不过,我刚刚是在试验你的力气,来,再来。”

    狄阿孝看他躺下半天不动,往脸上糊雪,还以为把他打坏了,见他又爬起来,咆哮一声,流星赶月先期而到,手眼相随,上下济应,一顿一挫之间,突破他的两手,双拳各奔脸颊耳门去了。

    狄阿鸟只感到两耳吱吱急叫,锣呀鼓呀都在响,就晕头转向地打转了,旋即发现一个飞起的膝盖,直奔自己面门,双手一挡,是先搭到对方的膝盖上,然后全回打到脸上,闷哼一声,手上就见红了。

    狄阿孝觉得差不多够了,利索地搅过他的一支手臂,抓上他肩头,踩到他腿弯,将他全身都往下猛压,大声问:“认输了么?!”

    狄阿鸟惨叫一声,原来狄阿孝抓上了他胳膊上的肩伤,这伤是高奴的簇型箭留下的,拔出来,连血带肉,这会被抓,感觉到自己的胳膊都要断了,挣又挣不脱,干脆放开肩周关节,自己也猛地往下一沉,任胳膊脱臼,爬起来往前挣。

    狄阿孝手里一轻,就懵了,他实在想不到阿哥竟然脱臂而逃,不自觉松了手,极不可相信地看着他沾满鼻血的脸,问:“你也太狠了吧?!”

    狄阿鸟跑了十多步,剧烈地喘息着,说:“这都是本领,没有什么狠不狠的,壁虎急了还断尾呢。”

    说完,跪在地上,把脱臼的胳膊放下来,压结实,忍住黄豆大的汗粒,用力一旋,“喀吧”一声,接上了,活动、活动,虽然肩膀有点胀木、刺疼,依然可以用,就大吼道:“来吧。阿弟,就看阿哥怎么使出全身本领,打败你。”

    疼痛刺激着魂魄,他当真从尾椎生出一股新力来。

    狄阿孝相信,他就是在说大话,就说:“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放你走。”说完,不待他调整好胳膊,冲上去,抱住他的腰,用力一挺,再全身一趴,将之压结实,狄阿鸟对准他的头就是一肘子,翻身爬起来,自后面按他胳膊。

    刚刚装上的胳膊以飞快的速度肿胀,他竟没把阿弟抓结实,感到阿弟一蹂身,双手来剪自己两腿,只逃出了一条。

    狄阿孝扛着他的一条腿跪起来,他不想失去平衡,就随之倒地,用另外一只腿,狠狠地向阿弟脸上抽去。

    马靴好似击中了败革。

    狄阿孝果然惨叫一声,往一旁爬去。

    旋即,两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手握拳头,脚踮地,相互抢攻,空气中全是衣襟掀起的裂帛生和拳骨在身体上炸开的声音。

    双下交击数十下,狄阿鸟感到好不容易被疼痛刺激的体力又在消失,重新装上的右臂,几乎抬都抬不起来,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不免一败,干脆卖了个破绽,让阿孝打中自己的胸膛,趁后退,撩腿侧击对方颈步。

    狄阿孝一下儿被踢懵了,旋了五六个身儿,还两眼昏花,他恼羞成怒,赶到对方追在身后,危急中趴在雪地上,使尽气力,使了个兔子蹬鹰,感到自己的腿一重,却蹬到了直,自然知道,阿哥被自己蹬飞了出去。

    爬起来回头一看,他惊呆了,阿哥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嘴角处喷了一大团血,黑呼呼的。

    他汗脉全打开了,如同针刺,浑身气力也有点儿不继,叫了一声:“阿哥。”见不到动静,不禁慌了,一边往前走,一边再叫“阿哥”,喘息说:“你别骗我,我知道你是想趁我不备,你少骗我,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狄阿鸟轻轻动了一动,悠长地呻吟一声,含糊不清地说:“没错。好样的。”

    说完,他动了动,感到眼皮一阵、一阵发沉,浑身就像是被阳光抽干了的橘子,肺部实实在在的,没有一分余地,呼吸不动,耳鸣阵阵,真想就这样歇一会儿,却知道阿弟正一步一步走来,就继续含糊不清地说:“看我绝招。”

    狄阿孝吓了一跳,说:“你认输吧。”

    狄阿鸟又使尽地往脸上擦雪,却不管怎么擦,都没有那种冰凉的感觉了,反而越擦越烫,越擦越懒,心气不继地问自己:“就这样认输了么?!”

    他回答自己说,不,我妻子死了,她那么爱我,我也那么爱她,却死了,死了,健符,也死了,那灵魂,灵魂还等着回家,我能认输么?不能。

    他扭头去找健符,发觉自己随着两人的拳脚相加,那匹马走了很远很远,就把吃奶的劲儿用上,撑起一只胳膊,吐了一口血,填了一口雪。他知道自己受了内伤,胸腔内有瘀血,不能吃雪,可是没有办法,浑身太热了,自己也太渴了,眼看就要渴死了,虽然吃雪,会导致体内瘀血凝结,但是吃雪,同样也能镇压热度,冷却心脏,收缩内脏的破裂,只要心脏受得了,自己仍能恢复些体力。

    果然,一口雪吃下去,他就感到脑眼清醒多了,为了喘息,缓和说:“其实,我还有绝招呢,有绝招呢。我已经练成了无坚不摧的硬气功,只因为你是我阿弟,不舍得使,让我认输?!怎么可能,告诉你吧,这两件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去完成。”他又吃了一口雪,竟坐了起来。

    为了表现自己还有余力使绝招,他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便真的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他觉得应该充满力气地走动,就扎了一个个架子,感到扎出来的架子都格外完美,自己也不免满意,笑着说:“要不要我给你表演一手,让你知难而退,认输呢。”

    其实,这会儿,他灵魂与身体脱离,只有自己觉得自己还好。

    在狄阿孝严里,他是一点一点撑了起来,一点一点站了起来,虽然没有失败,却缓慢得可怕,嘴里吃着雪,吐着雪和血混合的紫沫子,东倒西歪地做各种姿势。

    狄阿孝哽咽说:“阿哥,我求你了,你认输吧。”

    狄阿鸟感到鼻孔就像烧热的两个铜筒,干脆也沾点冰雪往里掏,其实,揉揉鼻涕,其实那不是鼻涕,那是汩汩的鼻血,他大声说:“认输?!你做梦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认输。”

    狄阿孝见过的这种情景,见过的,剧烈燃烧自己生命的野物就是这个模样,被猎人追垮的青鬃狼,临死前从正面看,就是这样的模样,真想脱口一句:“阿哥,我认输好了。”可他也同样不肯,因为阿哥这一走,也许会死在中原,而他放走自己家族的仇人,会被所有的草原人耻笑,还不如现在死掉,想来一个折中的法儿,说:“两者之间,你选择一个吧。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既然能做第一个让步,第二个让步,他也在考虑,那便是两个都答应他,毕竟他是自己的亲阿哥,总不能争一口气,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狄阿鸟大笑,不停地大笑。

    他还是感到干渴,发觉自己口鼻中的鲜血正在带走生命,用嘴舔舔,忽然有一种饮血的渴望,就一步一步朝自己的马走去,他看得清楚,这不是自己的马,这不是的,这只是自己牵来乘骑的一只生马,一步一步走到了跟前。

    狄阿孝也没有阻拦,他从没想过要把阿哥逼死。

    狄阿鸟忽然向马发起了进攻,猛地半趴上马背,一口啃上了马脖子上动脉,马一疼,剧烈地掀起蹄子。

    狄阿孝大吃一惊,想也是阿哥恍惚了,把马当成了自己,却不知道马比自己更危险,自己哥俩打架还是留着手的,连忙往跟前奔跑,厉声大叫:“你想死么?!”然而,一人一马斗了起来,地面疯狂地飚旋雪粉,褐色的马身无目乱撞,疯狂得人眼看不过来,他冲进去救阿哥,却给马臀撞了实实在在的一跟头,只好拔出匕首,往马身上狂扎。

    这时,让他意外地是,狄阿鸟还好好的,扛了一只马腿,一声巨响,马却在战栗中倒地,在地上打转儿,脖子上的动脉被咬开了,时不时飚起一股血柱,有的飚在空中,有的被狄阿鸟吸食。

    场面格外地恐怖。

    他不但不知道为什么马匹没有踢伤一个几乎走不动了的人,也不知道阿哥是怎么将马放倒的,只见阿哥浑身都是血,满脸赤红一团,都是热气和凝血,嘴还在不停地饮,牙齿龇咧,惊退一步,大叫:“阿哥。阿哥。你疯了吗?!”

    狄阿鸟的力气却在增长,他骑在马头上,一拳打下去,马便不再垂死乱转,也不再用后腿刨血,用前腿前踢,而是哀鸣一声,不动了,一点、一点地扑动四肢,两眼流泪。

    狄阿孝被一种恐惧笼罩,几乎有一种转身要讨的胆怯,他丝毫不敢往跟前去,不停地问:“阿哥,你怎么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阿哥,你别吓唬我?!阿格,你疯了什么?!”

    狄阿鸟打了咯,回过头来,满脸赤红,浮动着瘀血,凸凹不平,就像是从血池中爬上来的魔鬼,嘴龇着,两只虎牙怎么看怎么像獠牙,狄阿孝惊走了好几步,只听到一句:“我哪里疯了,看你吓的,就这还带兵打仗呢。”

    狄阿孝往不知是死是活的马匹指了指,脸上抽搐。

    狄阿鸟哈哈大笑,说:“马?!”

    他站起来,横开浑身是血的身体,感到整个灵魂沸腾了起来,内部一团能量,直达四肢,长啸一声,竟像是重生了一般,说:“我突然明白了精,气,神的运用,这会儿,别说是你,就是一头老虎,我也生拔它的皮,告诉你,这是一种武功,武功,你小子肯定没有见过,见过一蹿几丈的人么?!见过么?!恐怕你还不知道,我们家祖传了一部秘籍,就叫碧血吴钩,你阿爸知道,联到一定的境界,乏力时饮血数斗,精神百倍,哈哈。我练成了。”

    狄阿孝也知道自家祖传一部刀法,妙不可言,战场上喷血啐刀,越战越勇,半信半疑地问:“为什么你练成了,我没有?!”

    狄阿鸟问:“你喝过生血么?!”

    狄阿孝与狄阿鸟不同,确实不曾饮过生血,愕然道:“难道一定要饮生血?!”

    狄阿鸟说:“没错。从小到大,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要练成才怪。”他大笑着来到自己的另一匹马旁边,牵着瑟瑟发抖的马匹,拖着健符的骸骨,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说:“回去好好修练,打赢了我,我就跟你走。”

    阿孝还是半信半疑,喝血变强大,似乎太玄了,害怕他是骗自己的,大声说:“阿哥,你骗我的,是不是?!你要是骗我,你这样走,会死在半路,你回来,回来。”

    狄阿鸟又一阵大笑,头也不回地说:“少来,我不想伤到自己的阿弟,也不想被阿弟调集一队人马给捕捉。”说完,翻身上了仅剩的一匹马,一人一革袋,扬长而去。

    狄阿孝反应过来,撮了个哨,等巴牙赶过来,正要让他们去看看,一骑快速抵达,骑士跳下马,大声说:“情况有变,陈州发兵三千,逼近了高奴,先生让您火速带兵南下,去支援白羊王,或者接应白羊王。”

    狄阿孝大吃一惊,往阿哥消失的地方看去,不敢相信地说:“真被我阿哥料中了,他们果然来支持白羊王,要是这样,我们就不能不管白羊王的死活,怎么也要摆出接应他的样子。传令下去,调集各部追击中原人。”

    他已经从阿哥那儿知道前头有朝廷的伏兵,更知道这么寒冷的冬天打埋伏,就那些中原人,肯定受不了,寻思着将伏兵引诱出来,必定会大胜一场,只担心阿哥被卷进去,说:“快,追我阿哥去,追不回来,让他避一避也好。”
白领情缘美丽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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