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不是好惹的（2）

nbsp;  “婶婶，你说好不好？”

    那双眼睛没有方才在观看场中风云时的深沉，无辜而又清澈，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算计，可事实上，他说的每一句话，想必都是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的吧。

    冥玄宏为何扣住夜归迟迟不肯放手，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所作的一切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着想，但是那样的话，他不好说，伊云霜心知肚明，若是由她说出来，一定会被自己冷言嘲讽一番吧，可那个人偏偏是冥无毁，一个只有六岁大的孩子，这样的年龄，该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怎么会撒谎呢？

    如果她再继续纠缠，那就是无理取闹了吧。

    “无毁说得不错，皇上和本宫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王爷和妹妹，王爷若是想见夜归，直接告诉我们不就得了，不过本宫还是希望夜归和无毁能一起长大，本宫会亲自照顾他们的。”

    对于伊云霜的话，伊水璃置若罔闻，只是低头看着那张仰望着自己的脸，他是真心想要留夜归在皇宫吗？

    “好不好嘛？”

    冥无毁仰着头，见伊水璃半天不开口，拉着她的手不由再问道。

    依旧是脆生生的嗓音，她仿佛看到那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孩子，那个时候，如果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他，那是没有任何目的的撒娇吧。

    “我先离开。”

    伊水璃拍了拍冥玄野的肩膀，轻声道，在众人同样好奇和期待的目光中，牵着冥无毁的手离开。

    “无毁。”

    伊云霜面色焦急，叫了一声，就要跟上去，却被冥玄宏拦住。

    精致的凤眼是明显的焦灼，落在冥玄宏的身上，难掩失落。

    今晚的夜色很好，月光皎洁，星辰漫步，尤其是在这皇宫之中，星光璀璨，恍若白昼一般。

    伊水璃拉着冥无毁的手，皇宫之中，她只来过几回，这一带，几乎没有来过，并不是很熟悉周围的路段，只是带着冥无毁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冥无毁任由她拉着，也不挣扎，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在一片桃林停下，因为是五月天，皇宫之中的桃花早就凋谢了，有风吹来，略带着潮湿的泥土，还残留着阵阵的芬芳。

    “冥无毁。”

    伊水璃停下脚步，双手握着冥无毁的肩膀，蹲在了地上，一脸的正色，与他的视线相对。

    冥无毁瞪大着眼睛，任由伊水璃看着，华丽的衣裳下，双手紧握成拳，紧抿着唇，眼角四处瞟了一眼，吞了吞口水。

    “什么事。”

    稚嫩的声音，微微的有些颤抖。

    伊水璃笑了笑，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理整齐，心道，总归还是个小孩，再怎么聪明，再怎么会耍心机，还是会觉得害怕的吧。

    “你真的希望夜归和你一起呆在皇宫吗？”

    伊水璃的口气虽然温柔了不少，但脸上却依旧是掩饰不住的认真。

    那双眼睛，没有了方才对着冥玄宏的怒火冲天，月光透过刚长出的嫩枝射了进来，那双明亮的眼眸，像是天上的银河，干净澄澈，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都会无所遁形，什么都无法掩饰。

    如果撒谎，一定很快被识破吧。

    冥无毁沉默不语，脑袋却是越垂越低，不敢与伊水璃的视线对视。

    “不希望的对不对？”

    伊水璃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虽然你只有六岁，但是很多事情，应该不需要我说你也能懂的吧，你比不过夜归的。”

    冥无毁抬头，那双深沉的眼眸盯着伊水璃，满是倔强和不服气。

    伊水璃拍了拍他的脑袋，轻笑出声，站了起来：“难道你没听说过母凭子贵这句话吗？”

    伊水璃斜眼，看着他气馁低头的模样，看着夜空之中的皓月，嘴角上翘：“如果夜归和你一起长大，你们两个人一定会被别人拿来作比较，那样一定很没意思吧。”

    伊水璃现实对冥无毁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因为我，他可以肆意妄为，无毁，你太早熟了。”

    最后一句话颇有些感慨，伊水璃看着带着疑惑看着伊水璃的冥无毁，也不知这样对他好不好。

    也许可以得到别人的认同，但那样只是为了别人而活了吧，也失去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快乐童年，不是很累吗？

    “我知道你会很用功，会努力的向每一个人证明你比夜归优秀，但是有些不是努力就可以的，即便夜归比不过你，但是你以为会有几个人会站在你的身边呢？被拿来和另外一个比较，那样的日子会很辛苦，我想给夜归一个快乐的童年，我希望他的人生可以由他自己选择。”

    皇宫这个地方，太过的污秽不堪，太过美好的东西，就像是盛开的花儿一般，终会凋谢，而且会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还要凋谢得快。

    冥无毁变了，也许他连自己变在哪里都不知道吧。

    “如果我和夜归弟弟两个人一起，无论我多努力，父皇的眼里心里都不会有我的位置，还有，我知道皇婶很厉害，那些大臣一定也会因为你站在夜归的那一边，要是我们两个同时犯了错，受惩罚的绝对是我，不是因为我是哥哥，而是因为夜归弟弟是您的儿子，而我不是您的儿子，这些我都知道。”

    说道最后，长长的睫毛垂下，却怎么也遮挡不住眼底的伤心和失落。

    “皇婶说得对，我不希望夜归弟弟呆在这个地方，他会把原属于我的抢光的。”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父皇执意让夜归弟弟留在这个地方，他也没有办法。

    “皇婶，为什么你不是我的母妃呢？”

    母妃吗？伊水璃有种发笑的冲动，如果他知道了一切的事情，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皇婶，今天我和你说的话，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冥无毁看着伊水璃，恳求道。

    如果被父皇还有其他人知道，他不想夜归弟弟呆在皇宫，单就想想，就觉得恐怖，父皇一定不会饶自己吧。

    一山不容二虎，他不想和一只比自己还要厉害的老虎生活在一起，总有一天，他会被那只小老虎给吃了的。

    “你和我说什么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伊水璃满是疑惑道。

    冥无毁咯咯的笑出了声，边笑边不停的点头：“嗯嗯，我们刚刚只是出来散步了，什么也没说。”

    伊水璃回到群英殿时候，宴会已经散了，还没回到内殿，便见冥玄野一行人还有几个弓着背的太监朝着自己的方向小跑了过来。

    “王妃，皇后让奴才留下来接殿下回去。”

    伊水璃瞥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将冥无毁交到他们的手上：“让皇后娘娘好好教育皇子，今后不要乱说话了。”

    四个太监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很快便唯唯诺诺道了声是，带着冥无毁离开了。

    “那个小孩确实欠教训。”

    暗耀走到伊水璃的跟前，咬牙切齿道，手上的银白飞刀飞舞，恨不得在冥无毁的身上戳几个小洞。

    “王妃，你刚才怎么教训他了？”

    伊水璃任由暗耀一个人唱着独角戏，看着被几个太监拥护着离开的冥无毁嘴角上翘，他心里是明白的，这样说的话，冥玄宏和伊云霜都不会怀疑了吧。

    “翼王妃，时辰不早了，皇上让您和王爷在寿英殿歇下。”

    前边那四个太监刚带着冥无毁离开，这边又有一群的太监朝着伊水璃围了过来。

    “滚开，滚开，我们王妃才不要呆在这个地方呢。”

    暗耀盯着那些人，嫌恶的挥着手，像是要把他们挥开一般。

    “王妃，皇上说你看到这个就明白了。”

    那太监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走到伊水璃跟前，掌心摊开，月光下，那银色的镯子十分的抢眼，一下子像是能刺激到人的大脑一般，眼眶是发酸的，心里的担忧像是大叫的酒。

    “璃璃。”

    冥玄野走到伊水璃的左边，伸出右手揽住她的右肩，却被伊水璃挣开，一步步，像是踩在沼泽之上，竟是说不出的困难。

    伊水璃走到那太监的身边，伸手将他掌心上的镯子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这是飘絮的脚环，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人似乎担心自己认不出来，环扣的位置还有金红色的毛发。

    冥玄野见伊水璃站着眼底发呆，双肩颤抖，一旁的太监也是一脸的灰白色，唯恐她动手出了事，冥玄宏他疯了，他们不能跟着疯。

    那只狐狸该是受了不少苦吧，九尾狐一族，那是定情的信物，即便飘絮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绝不会轻易让人把那脚环取下来的，一定十分挣扎吧。

    “告诉冥玄宏，要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再少了一根汗毛，我就让他一无所有。”

    伊水璃将银色的手镯塞进怀中，吹散手中像火一般的毛发，牵起了冥玄野的手：“带路吧。”

    夜，已经深了，寿英殿中却是喧闹声阵阵。

    “太过份了，这根本就是软禁，软禁。”

    一打开门，便是重重拿着银枪的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的，不要说是人，即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王爷有注意了吗？”

    伊水璃和暗耀各有所思，倒是暗夜，发现了冥玄野的改变，不由出声问道。

    冥玄野收回仰视的眼眸，转过身，刚好与伊水璃转移过来的视线相对，对着她笑了笑。

    伊水璃见他轻松淡定的模样，紧绷的心不由的放下来。

    那么紧张，那么害怕做什么，她在担心什么呢？不是还有冥玄野吗？他还陪在自己的身边，这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这样想着，伊水璃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

    “王爷，你有主意了吗？”

    暗耀听暗夜这样说，立马兴奋的跑到冥玄野的跟前：“什么主意，我一定会配合的。”

    他说的真诚，慕然想到什么，带笑的脸顷刻间冷了下来：“等我们救出了小王爷和无幻他们，我一定要将那狗皇帝碎尸万段。”

    暗耀边说边拿手中的飞刀比划了几个动作。

    “这个地方是我母妃以前住过的地方。”

    冥玄野的视线快速的飞过四周，似陷入了飘渺的回忆之中，然后一步步走到伊水璃的身边坐下，牵起她的手，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坐下：“既来之，则则安之，一切有我。”

    伊水璃靠在她的胸膛，听着那结实有力的心跳，点了点头。

    “累了。为夫伺候你沐浴。”

    冥玄野将伊水璃抱了起来，伊水璃刚想骂他不正经，被属下笑话，四下瞧了一眼，暗耀暗夜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怎么，害羞啊？”

    冥玄野的头埋进她的下巴，轻笑出声。

    “好看。”

    他仰头，挑了挑眉，嘴角上扬邪恶的弧度。

    “没正经。”

    伊水璃轻淬了一口，伸出一只挽在冥玄野颈项的手，取下银白的面具，轻轻的捏了一下。

    “居然捏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冥玄野故意板着脸，对着伊水璃训斥道，走到床边，直接将伊水璃扔在床上。

    床榻柔软，冥玄野扔得并不是很用力，摔在上边，一点也不会痛，伊水璃双手撑着床，下巴骄傲的昂起，与冥玄野对视：“不是说伺候我洗澡吗？怎么到床上来了？”

    冥玄野笑了笑，同样的笑脸，以前总给人一种憨厚傻傻的模样，现在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我现在就给你洗。”

    冥玄野呵呵笑了两声，双手张开，像狼一般扑了上去，压在伊水璃的身上。

    “冥玄野，你好——”

    最后一个重字，生生的吞在两人的喉间。

    “璃璃，我爱你。”

    “你身体调养够久了。”

    “我会轻点的。”

    “给夜归生个妹妹怎么样？我更喜欢女儿。”

    素白的帷幔渐渐垂下，却怎么也遮挡不住满床的旖旎，月光透过床幔照了进来，床上的****着身子的两人，紧紧的交缠在一起，暧昧的声音，厚重的喘息，纵是那月亮，也受不了两人的恩爱缱绻，躲进了云层。

    “王妃，皇上还是不肯把无幻他们交出来吗？”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萧剑心里不免挂心担忧起无幻来。

    “让他们不要再找了，冥玄宏既然不想我们找到，我们费心找也没用。”

    她敢断定，夜归他们一定还在皇宫，不过皇宫这么大，肯定还会有不少机关暗格，又有御林军把守，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冥玄野突然出现在伊水璃的身后，对着满脸焦急的萧剑淡淡道。

    “皇后刚遣人过来找你。”

    他的唇贴近伊水璃的耳畔，轻声说道，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人还在外边等着呢，你去吧。”

    伊水璃转过身，握住冥玄野的手，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皇后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有什么事？那个冥顽不灵的女人，她简直想把她的脑袋撬开来看看，里边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除了冥玄宏，她是最有可能知道夜归下落的人，如果她肯帮自己。

    想到伊云霜的所作所为，伊水璃原本是不想搭理她的，不管她怎么想，她伊水璃一定要试一试。

    寿英殿地处偏僻，距离雍和宫有一段距离，伊水璃在引路太监的带领下，走了好半天，才看到雍和宫那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阳光下，特别的闪耀，让人恨不得将那三个字取下来。

    “皇婶。”

    伊水璃刚走到雍和宫的门口，便看到垂头丧气朝着这边走来的冥无毁，眼眶鼻子红红的，一眼便看出是刚刚哭过。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

    伊水璃皱眉，不满的指责道，瞧了瞧弓着腰正在一旁等候的太监，挥了挥手：“你先进去告诉皇后，我随后就到。”

    那太监的眼神在伊水璃还有冥无毁的身上逡巡了片刻，点了点头，躬身离开。

    “你们也给我滚。”

    冥无毁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太监还有宫女道，哭叫着的声音很大，整座雍和宫都可以听到。

    冥无毁看着那几个太监宫女离开，迅速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仰头看着伊水璃，卸掉面具，脸上露出了尚算天真的笑容。

    “是母后让皇婶来的？”

    半响，他见伊水璃不说话，开口问道，却是一副人小鬼大的口吻。

    虽是疑问，更多的却是肯定。

    伊水璃看着他，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将他眼角的泪水擦干：“皇后和你说什么了？怎么哭了？”

    冥无毁眨了眨眼睛，和鸢一样，他的睫毛都很长。

    “母后让我背诗词，我没背好，就被她训斥了，以前我都能背下来的。”

    前面的话未见沮丧，最后一句话说得特别重，像是在强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