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青已经喊了他无数次的夫君,尤其是在亲密的时候,喊得那是声声入魂,但景东柘每次听了还是极不习惯,好像朝慕青喊的这个人跟他无关一般。
似是为了给景东柘找个尴尬的台阶下,朝慕青望一眼仍在燃烧着的红烛,道,“把灯熄了吧。”
闻言,景东柘似是也找到了缓解尴尬的出路,点了点头,连忙转身去将所有没有熄灭的红烛吹熄。
夜已深深,最后一根红烛熄灭之后,整个新房都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之中,景东柘浑身的僵硬减少不少,但还是放缓了脚步,一步一步地朝着床榻走去,虽然他走路的声音很轻,并不显得躁耳,但还是一下又一下地像是敲击在朝慕青的心上,这个男人,这个终于属于她的男人,这个终于名正言顺要了她的男人,从此将与她朝夕相处、共度此生,这真是特别美好的一件事。
是以今晚,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呢?怎么可能?
有些等待是漫无边际,永远等不到的,但有些等待再是漫长,终究是一眼能望到的,是以,朝慕青虽然有些心焦,但并不会担忧。
这个男人正如她认可的那般,是言而有信的,既然已经与她变成了真正的夫妻,岂会逃避剩下的那最单纯的同床共枕?
不知那满眼的漆黑持续了多久,结实又柔软的床榻终于微微地往下陷了陷,朝慕青的心提起来的同时,却又矛盾得踏实了。
还是如喝水前的那般,他睡他的,她睡她的,只要她不动,他必然会小心翼翼地睡在床侧,宁可将身躯露在被子外面,也不愿意触碰到她。
心里突然间又憋了一口气,又堵又沉又闷,朝慕青没法将怨气统统发泄到景东柘的身上,只能越来越多地发到自己身上,又因为要保持深夜的安谧与宁静,她只能一动不动地生着、生着,以致于那些气都在她的四肢百骸上盘旋,好像她随时随刻都会化成一缕怨气飘散离去似的。
很久很久之后,朝慕青仍旧了无睡意,而身旁的景东柘,无声无息的,显然也没有睡着。
朝慕青不知道自己身上哪根神经突然错乱了,突地又打破宁静,问道,“夫君,你说,今晚之后,我能幸运地为你景家传宗接代吗?”
身旁身躯挺得笔直僵硬的景东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女人这口吻,好像来他们家,真的是为了传宗接代似的,他娶她,哪里真的是为了传宗接代?
但是,七日前他妥协的理由,不就是不让景家后继无人吗?
喉结滚动了一番,景东柘什么话也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动了动僵硬的身躯,表示他醒着,并且听见了。
“这件事,我是认真的,你呢?”朝慕青又轻轻柔柔地来了这么一句。
哪件事?景东柘很想将这件事当成其他的事,但朝慕青已经说得极为直白,哪里还有误会的余地?她在告诉他,她将传宗接代的事情当真了,并且用心对待,此刻,她想知道他的意思。
既然是为了这个理由才成的亲,景东柘自然也是认真的,不是糊弄景裕与闲诗的,但是,答案明明就在他的嗓眼里,就是半天都吐不出来,仿佛如实地说出来,就会莫名丢掉他的脸面似的。
朝慕青又侧着身子朝着景东柘转了过来,像是可以东西景东柘的内心,幽幽地回答道,“我知道夫君也定然是认真的,否则,何必娶我呢?”
这话朝慕青似乎说得理所当然,甚至口吻中溢着幸福,但听在景东柘的耳里,竟辛酸得很,仿佛她只是他景家传宗接代的工具,而没有她该有的魂魄。
幸好眼前一片漆黑,即便朝慕青朝着自己转过了身,景东柘都不会像之前那般尴尬,但是,朝慕青呼吸的口气袅袅娜娜地喷洒在自己的耳畔,就像有一只调皮的小手,正在给自己挠痒痒,着实也是一种煎熬。
“洞房之夜,你我之间,此生只有一次,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不该浪费与虚度。而传宗接代的大事,你我又当全力以赴,不舍昼夜。”朝慕青这话说得虽然委婉,但凭借景东柘的脑袋,必然是一下子就能听懂的。
天知道要朝慕青说出这般没脸没皮的话,要她付出多少勇气与胆魄,也许,是她体内的烈酒还在发作,是以她才会胆大妄为到这地步。
不管景东柘有没有回应,朝慕青已经主动地朝着景东柘挨近,在触及到他坦呈的肌肤时,一个轻微使力便翻身而上。
虽然与朝慕青不一样,景东柘的身上还穿着一件衣裳,但是,哪怕只隔着一层布帛,那独属于女人的柔软与馨香所带来的刺激实在堪称巨大,景东柘倒吸一口冷气,原本就僵硬的身躯像是瞬间僵成了一尊不会动弹的石像。
这女人……这女人怎么会这般大胆?这般无:耻?她不是说她浑身乏力吗?方才不是连起身喝水的力气都无?现在怎么还有力气翻身而上?像个掌握主权的男人一样?
这女人,真不是一般男人消受得起的,但偏偏,他正在消受,是幸还是不幸?
景东柘知道,他该嫌弃她的,他该鄙夷她的,狠狠地,但是,身躯再一次违背他的神志,对她喜欢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朝慕青紧紧地咬着唇瓣,置身上方一动不动,她的脸已经红到了极限,为了这个男人,她已经妥协地跨出了一大步,但也不会一直朝着他跨步,接下来就要看他的了,他要就要,不要,她也不会勉强。
黑暗似乎就在这男女奇怪的叠加方式上径直了,朝慕青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请清楚,要不要继续,全在景东柘的决定之中,这道理,景东柘自然是懂的。
此生第一次被女人这般覆压的景东柘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按理,他该感到耻辱或者生气的,但是,这些负面的情绪非但丁点没有,反而全是那些亢奋激进的情绪。
罢了,这女人究竟是真心诚意要为他景家传宗接代,还是只是打着幌子来与他亲近,此时此刻,似乎都显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那已经完全背离的身心,猛地一个翻身,重新将朝慕青置放于下。
真正的惊涛骇浪,在这个美好的夜,似乎才刚刚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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