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情看看四下里,并无人烟。
她走近了叶均翔。
“雨后的海是不是很美?”叶均翔看着远处说。
“是啊,但是好饿呀。”陈可情摸摸自己瘪下去的肚腹。
“其实原本打算陪你一天的,不巧下了雨,不过还好有这小屋。”叶均翔把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他穿着的长裤开始在风中变得干了。
“谁知道呢。在海边,不会就这样待上一整天吧!”陈可情想说的是,每回待了一下子,就又想离开了,真是屡试不爽,与其这样,不如长久地分开一下看看。但是她没有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她也想不到会有怎么样的结果,她可也是暂时不想冒险。
叶均翔听此话便沉默了。单车在小屋旁边停着,孤单地靠在门口,在风里显现出一番潇洒的姿态来。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震动响了起来,叶均翔摸出了裤子口袋里的电话,他背过身往前走了几步,才点下了接听键。
他在几步之遥外模糊地回答着,嗯,哦,一系列的语气词,没有说几句话便挂断了。他走回到陈可情身边,陈可情问道,“怎么了,有事要忙吗?”
“嗯……很不幸是的,我看我待会不得不离开了。”他看着陈可情,观察着她脸上神情的变化,她明显有一丝丝的不快,但是根本不发作,她几乎没有发作过。她还是显得很善解人意,“没有关系,工作重要嘛,你快点去吧,不要耽搁了才是啊!”
叶均翔不放心地看了看她,虽然心中不大想离开,但是又不得不走,但他毕竟不是那种犹犹豫豫的人,说走,现在也就走了。
陈可情却不同,她大概以为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先呆一会,至少一会儿吧,再走吧。
叶均翔说了:“那我先送你回去吧!”
这阵雨也早就停了,明明方才的事情发生在不久前,为什么她觉得这事已过去了几天了呢?天放晴了,彩虹看上去如此美艳,让人也不忍离开,只是,他们就是得要离开了,无论是什么理由。
陈可情不说什么,转身就走。叶均翔跟在后头,将手机放入口袋里。他整了整头发,一面走着一面又将上衣和长裤理了理。
他很快送陈可情回了家,自己也骑着单车走了。
陈梁玉在院子里看到了离去的叶均翔,陈可情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她穿着凉鞋的脚上还夹带着颗颗砂砾。
父亲走过来,问她,“我还以为出去玩一天呢,他有事走了?”
父亲一猜就中,陈可情也不想说什么了,她现在越发感到饥饿了。往常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好红的约会因为他临时有事,只进行到一半,也就草草收场了。有时候,桌上杯盘都还是整齐的,只动作一点点。看到这样整齐的画面,那种人走茶凉的滋味却更加浓厚了。
这是已经过了午饭时候,陈可情没有心情再做饭,她也不想再劳烦父亲了。父亲在前院中侍弄着他的花草。陈可情回到家中,自己煮了一碗鸡蛋面,将就着吃了。由于盐放得太少,这碗面真是淡极无味,水却又放得多了,看上去不甚协调,只吃进去淡淡的清水的滋味。
她还是吃完了这碗面,就连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陈梁玉在外头给那些植物剪枝,浇水。前些日子,他在前头的院子里开辟了一块不大的土地,预备种起花草来。这也不是个懒散活,还是须得花费不少精力。他阅读了许多相关的书籍,开始一本正经地干起来。当然,这事也不是光靠书本上的东西就能够解决的,他还得自己一步步地摸索着前进。因此,也有不少被养死的花草。那些陈可情都叫不出名字来,只是看着它们的尸体,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那些实验的牺牲品,没活过多少时日,她觉得这事要么不干,要么还得专门地侍弄起来,一点也不得疏忽,必须得要认真地对待起来才行。近期又越发热了,它们需要更多的水分。对陈可情来说,她可没有这样的耐心,要是给她来做,她过不了几天就要为那些被自己养死的花儿而折磨坏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不停忙活的父亲,父亲的样子看上去很专注,眼角的鱼尾纹很优美地弯起来。他认真的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孩子,他只有自己一个孩子,那就是自己,她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影,她想到这里,其他的不快也就都忘记了。
父亲抬起头来看她,“在那儿干看着,不来帮帮我吗?”
“我呀,只会越帮越忙,就别别教我做这种活啦!”
“看来我还使唤不动你呢,都是你妈惯的——”他脱口而出,说到这就又立即打住了,他重又低下头,默不作声。
陈可情走过去,看看那些长势姣好的花朵和说不出名字的一些植物,果然还是父亲有这样的耐心,不愧是写出打作的人呢。她穿着平底拖鞋在土里面来来去去地望着,却不动花草,摸也不摸一下,仿佛生怕碰坏了似的。
父亲忽然说了句,“再踩土都紧啦!”
陈可情不懂这话,不知道踩得土变紧了以后是好还是坏。她又听不出来他语气中是怪责呢还是什么?
于是她重又回到方才她倚着的门口。她脱掉沾满泥土的鞋子,光脚回屋去了。
陈梁玉抬起他低着的头,望着陈可情丢在台阶下面的拖鞋,他们几乎很少一起做同一件事,自从陈可情母亲走了之后。而最近,殷素儿真正的现身又宣告了彻底的诀别,他再也不能找到她了。在此之前,他心中甚至抱着丝丝的希望。他嘲笑着自己的希望,又怎么会有希望呢,都是自己在瞎想罢了。一个人一旦改变了思想,尤其一个女人,又怎么会轻易回头呢。当时,他就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勇气说出口。他只听凭着她的说话,直至提到那一纸离婚书。
她一点也没有变。但是面对着他的神情却极其冷淡,仿佛他这个人是她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他们的交谈就像两个合作伙伴在谈一桩生意。她的语气非常客气,他总是恨自己,时到今日,他还放不开过去与她的点点滴滴。他真希望有一杯忘情水,可以让自己忘了有关于她的一切,这样,他就不会多年来在那些回忆中痛苦地挣扎了。
他既无法摆脱,便只能沉沦,只是,他从不表现出来。他常常失神,失神在对于花草的专注中,甚至失神在他的创作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仿佛每日每日都摆脱不了噩梦的纠缠,仿佛每日的梦中都要面对着自己最爱之人的决绝离去。她的客气礼貌,她的冷淡疏离,一切就像是一个冰冷的梦境,却实实在在是已去的事实了。
陈可情趴在二楼的阳台上,她光脚踩在藤椅上,望着楼下院子里发呆的父亲,兀自摇了摇头,“又在神游了,每天不知道有什么好想的,这么久了还忘不掉么!怎么就看不到身边的人呢?”她自言自语着,又自己叹息了一阵。不多时,她又发起困来了,明明是清凉的一天呀,怎么还困呢?她已经不由自主地靠在了阳台上的安乐椅上。
“唉,一到夏天,一天到晚地想困!不知道怎么搞的。”她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沉入了意识混沌的世界。很快,她进入了梦乡。
通向阳台的长廊上,他轻轻地迈着脚步。他光着脚,走路没有一点声响。
微风拂面,她无力地躺在椅子里,头发垂落到地上,双手搭在腹部,安然的样子仿佛正沉浸在一个香甜的梦里,实在令人不忍搅扰。
他伸在空气中的手停顿在那里,踯躅不前,既不落下,也不收回,他迟疑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除了眉间微蹙。风吹起了他灰黑色的头发,因为长期未剪而略显得长了。他的灰色长裤的裤腿卷起来,露出骨头凸出的脚踝,一双大大的脚踩在阳台的地板上,他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看着那一袭滑落至地板的柔顺头发。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望着她的脸,他以前也这样地望过她,久久地看着,不移开自己的目光,这个形象就像一张古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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