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示威游行

马就痛得叫了出来，待邵琦看清了是善之，也被自己刚才没轻重的拳头给吓了一跳，“怎么样，没事吧？我说你来这里干什么，没看到这里乱着吗？”

    善之咬着唇摇摇头，还是坚持拉着他往外挤去，邵琦本来是不愿意的，又朝着前面踹去了一脚，回头时见到善之的脸都白了，知道自己刚才那重重的一拳头打在男人的身上都难受，更何况是善之这么个小姑娘呢。

    心里觉得她给他惹麻烦，索性一把抱起她就往外面走去，想着等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后自己再回去。

    “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我大哥见到了，不知又要怎么打我了。”邵琦不耐烦地说，“你赶紧回家去，我还有正事要做呢。”

    善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跟我一起回去。”她说话还是有些吃力，那小子的一拳头实在厉害。

    邵琦睁大眼瞪着她，“说什么混话呢，没看见忙着吗？大家都在战斗，我怎么能退缩呢。”

    善之也咬牙切齿地说：“莽夫。”

    邵琦瞪着她，就想将她放下地让她自己回去，善之眼明手快，一手揪住他就往车里拖去，邵琦一时没设防，被她这么一推，一个脑袋就撞在了车顶上。

    “你也跟我回去，这种事情你凑什么热闹，没看见巡捕房的人都来了吗？你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和巡捕房的人斗得过吗？”

    邵琦梗着脖子说：“他们就是群走狗，是汉奸，我们斗不过也要斗，你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情况了，日本鬼子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怎么能退缩？”

    善之见他气势正高昂，就软了声音说：“真要想将日本鬼子赶出去也不是你们这样以卵击石的方法，你先跟我回去，有什么事情跟你大哥去商量一下。”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邵琦就更生气了，“大哥也是日本人的走狗。”

    善之被他眼底的鄙夷给震撼了，她从不知道原来这段日子邵琦就这么看待邵华的，难怪也不见他回来一趟。

    善之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在这时不远处突然迸发出一道枪声，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秒之后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大家快跑。”

    刚才还在抗战的学生们一下子就往各个地方逃窜开了，善之也赶紧将邵琦往车里推去，邵琦这回倒是理智了许多，知道情况对自己不佳，正想跟着往车里坐去，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又探出头来。

    “你又怎么了？”善之有些着急，眼见那边的学生到处逃窜，巡捕房的人也四处抓人，一下子人都要往他们的方向跑来了。

    “小莉还在外面，我要去找小莉。”

    小莉是邵琦的女友，善之看着外头乱成一团的情况，只觉得头都大了，还是使劲地将邵琦往车里推，嘴里说着：“你们可真是夫唱妇随，你自己胡闹不要紧，怎么也拉着小莉一起胡闹呢？你先上车，等事情平息了我们再找找，可能小莉也趁乱跑了，这么多人她不会有事情的。”

    本来情况也不允许他再下车去找人，老徐也是机灵，看见两人都上了车，马上开了车子就跑，哪里还轮得到邵琦后悔。

    邵琦看着后车窗外的情况，恨恨地骂道：“这群人渣，竟然拿枪去对付学生，迟早要遭到报应的。”

    此时善之正拿手捂着胸口，之前因为一心要劝着邵琦上车离开所以也没有注意，只是现在安全了，胸口处不断发出的疼痛这才惊醒了她。

    邵琦一转身看见善之的脸色煞白，一手还捂着胸口，这才急着，对着老徐就说：“快去医院，去医院。”

    这件事情是瞒不过邵华的，善之他们刚从医院拿了药膏打算回家去，正巧看见邵华的车子开过来，还没有熄火，邵华就推门下来，身上的大衣披在肩上，风风火火的样子。

    见到善之就上前扶住她，低声问：“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善之摇摇头，“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邵华就扶着善之往车上走去，一眼都没朝邵琦看去，只当他是个透明人，只在车门关上的时候，淡淡地朝着他丢下一句：“知道错了就回家里去。”

    邵华忙着外头的事情，家里自己的亲弟弟又跟着自己对着干，他着实也是烦得很，但是面对善之，他还是尽可能温柔地将她抱上楼，将她安顿好，这才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我让你今天别出门，你怎么也不听话呢？若不出去，也就不会受伤了。”

    善之笑着说：“本来也想着那些学生一定走不到租界来的，只是没想到路上看到了邵琦，你也别怪邵琦，他还年轻，你考虑到的事情他未必能想明白。”

    邵华揉了揉眉心，脸上的倦态这时才肯显露出来，“我只盼着那小子好好过日子，别整天给我惹麻烦就行了。”

    “他今天既然参加了游行，肯定在心里也是反对你的行为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这么想也没有错，我若不是有这个能力让大家可以过得好一些，要不是我已经有了这样的身家，若我还是从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我，恐怕我也会和他一样不顾一切地去反对日本人，善之，这样的日子我开始后怕了。”

    善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邵华，这个总是挺立在一切困难前头的男人，也有害怕的一天。

    “告诉我，你怕什么？”

    “我怕自己没有办法保护你们，怕自己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邵琦回来得要比预期中晚，佣人准备了晚饭，邵华和善之原本都等着他回来吃饭，可天都快黑了也不见他回来，邵华沉着脸说了一句：“吃饭吧。”

    善之知道他是生气了，身为兄长，从小含辛茹苦地将弟弟带大，邵琦一路上所有的麻烦事情都由邵华来收拾残局，如今兄弟两人产生了分歧，弟弟这样对待他，他心里也不好过，今天的一句让他回来，虽然口气言语都比较生硬，可也不难发现这也是他的示弱，让邵琦自己回家来。

    直到晚上，邵琦才风风火火地回来，一进门就对着邵华说：“我不是觉得自己错了才回来的……”

    邵华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等着厨房的牛奶热好后想着要端上去给善之，没想到邵琦就这么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平静地抬头看了邵琦一眼，又低头继续看报纸，嘴里淡淡的一句话打断了邵琦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家里再不顺心还是要比外头住着要舒服。”

    若按照邵华平日的脾气，这个时候肯定会说：既然觉得自己没错，就继续在外面呆着吧。

    只是这些日子他忙得精力疲惫，再也无心在自己家人身上闹矛盾，他生来不知道让步的，可对自己的亲人，他愿意退一步让其海阔天空。

    邵琦居高临下地看着邵华，忽而像是泄了气，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神情也是沮丧的。

    “善之怎么样了？”他问。

    “在楼上休息，应该没有睡，你可以去看看她。”邵华说。

    邵琦于是就去了善之的房间，善之靠在床头看书，听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邵华，也不抬头，随意地说：“你难得早些回家，就好好地休息，别为了我忙东忙西的了。”

    她的语气随意中带着亲昵，邵琦带着疑惑走了进来，仔细端详着善之，只觉得好久不见，竟然有些不同了。

    邵琦也不打扰善之看书，就在一边的太妃椅上坐着，善之久等不到有人说话，也就顺势抬头看去，竟然是邵琦，就笑了，“你总算回来了，你大哥等你吃晚饭，你也不知道回来得早一点。”

    若说邵琦一开始只是有些疑虑，那么现在就有些恍然了，“啧啧，不对呀，我怎么听着像是大嫂来教训我来着？”

    善之道：“本来是想跟你说的，只是一直都不见你回来，我和你大哥决定年后把婚事给办了。”

    邵琦笑了，“你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等我们的事情结束了，就给你和小莉的婚事办一办，对了，小莉回家了吗？”

    邵琦摇头，“没有。”

    “那她……”

    “被巡捕房的人抓走了。”邵琦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平淡。

    善之反倒有些看不懂他了，不明白他此时的平静是表面的还是果真已经沉淀下来了？

    “和你大哥说了没有？你大哥要去巡捕房带个学生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邵琦说：“被关进去那么多的学生，不是只有小莉一人，我不能一己之私。”

    “好一个一己之私，你若不一己之私就连小莉也没办法救出来。”邵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的手里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房中后就将牛奶递给善之，“趁热喝了吧。”

    邵琦对邵华的突然出现有些不自在，他对要求邵华帮忙的事情有些难以启齿，两人之前闹不愉快，如今又出了事情需要邵华来帮忙，邵琦毕竟年少气盛，始终放不下脸面。

    邵华是了解邵琦的脾气的，也不想为难他，他既然不愿意退一步，那么就由他来再退一步。

    他说：“明天我会去巡捕房看看，我估计他们对这些学生应该不会太过分，你今晚就先住在这里。也好久不回来了，别忘了还有这个家才好，没事的话就先回房吧，善之也该休息了。”

    邵琦也就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扭头对着邵华说：“大哥，谢谢你。”

    邵华淡淡地说：“只要你别给我惹麻烦就行了。”

    邵琦这回学乖了，并没有反驳，退出了房间将门轻轻地关上。

    善之有些担心地问邵华：“小莉的事情真的容易解决吗？”

    邵华不甚在意，“几个学生能有多大气候，他们也只是被关个几天消消锐气而已，还不至于真拿这几个学生来开刀。”

    善之还是担忧，“只怕本田不会就此罢休吧。”

    邵华揉了揉善之的头，轻声笑道：“别想那么多，这几天也别出去了，就好好地在家里养身体。”

    善之乖乖地点头，笑着说：“行，都听你的。”

    邵华却是不依不饶，对她今天不听他的话而出门受伤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还说听我的，那你今天也不至于伤成这样了。”

    善之一声哀呼：“不是说不提这件事情了吗？都过去我不是没什么事情嘛，你再唠唠叨叨下去，还没有变老就成多嘴的老头子了。”

    “等我变成老头子的时候，我还要在你耳边继续唠叨。”

    善之笑着，“好，我等着，我就等着你邵老板老了之后会成什么模样。”

    “老了之后还能有什么样子，满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满嘴的假牙，看人还要眯着眼睛也未必看得清楚，走路需要拐杖……”

    善之在睡着之前，心里头想着，她要看着他慢慢变老，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然后她要告诉他：你看，你老了，我也老了，17岁的差距算得了什么，到了最后还不都成了两个老人吗？

    善之想着想着，就笑了，然后沉沉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