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趁

    比如“白趁”。

    牛伯——也即“白翳大爷”——的三儿子蝎子，就曾无师自通，做过一段时间的“白趁”。

    也许是由于笔者平日少见多怪，或过于“天真”之故吧，起先，笔者还一直以为，这天下能够“无师自通”的恐怕只能是男女床上的那点事。殊不料，天底下，能够无师自通的事，简直数不胜数。

    比如这“白趁”。

    逢五逢十是石镇市集。

    小队的时候，每逢农闲时节，每逢市集，队长就会放人们半天暇。一家之主或类似于一家之主之类的角色，就往往会利用这难得的“半日闲”，上街去购置一些诸如锄头，畚箕，畚斗，火掀，铁锹，炉栅，镰刀，笠帽，蓑衣等生产、生活必需品。像劁叔这样的“香食佬”，则必去市集上购置回一些诸如“猪头肉”，“五香豆腐干”之类，打牙祭。

    蝎子不是一家之主，家中的事情，自然无须他操心。

    然而，蝎子也“危险”乐意上街。

    蝎子上街的唯一目的，就是闲逛。东游西荡，看女人的“丰乳肥臀”。看女人大腿中间的那一道“夹皮沟”。

    这蝎子经常到市集上逛。

    逛呀逛，到后来，还真让他逛出了一点名堂。

    鲁迅先生，曾用诗句形象地描述过我们花墩的这位蝎子：破帽遮颜过闹市。不论晴天雨天，我们的这位蝎子先生上街，总爱在头上戴一顶破斗笠，斜斜地拉下来，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一次，蝎子的一只“脏爪”偷偷伸进了一个农妇的口袋。从里头拽出了一个手巾包。

    包内一共有六元钱。

    六六顺。

    旗开得胜，大吉！

    初战告捷，蝎子从此以后变得“一发而不可收”。

    以后，他又几次主动出击，该出手时就出手。随着技巧的日渐娴熟，蝎子屡有斩获。

    蝎子不由得笑逐颜开。

    古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日，当他的“脏爪”又一次伸进一位警惕性颇高的农妇的口袋时，当场被抓。农妇一把攥住他的“脏爪”，大叫：

    “抓白趁！抓白趁！”

    蝎子被抓住了。

    蝎子登时被众人打了个鼻青脸肿。

    脸上开了果酱铺。

    那一天，正是一个逢五的集市。

    文曲的老父，当时正坐在卫生所门口的一处靠近墙壁的地方，给人补鞋。

    听到喧哗声，文曲的老父，起先还误以为是有人打架。文曲的老父素来生性耿直，嫉恶如仇。

    文曲的老父想上去劝一劝架。

    可是，他刚一起身，一抬头发现是本村的蝎子，登时什么都明白了。他想：

    “这一定又是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去扒人家钱，被人抓住了。罢。罢。罢。这个闲事我还是少管为是”。

    老头子在《一腔废话》继而又《一声叹息》之后，退回到自己的皮凳上坐下，继续他的工作。

    打了还不算，蝎子还被反剪了双手，吊在酱坊门口的一只空油桶上当街示众。

    绳索从板壁的缝隙中穿进去，在里头打了个死结。蝎子，站，站不直。蹲，蹲不下。

    活受罪！

    示众进行了差不多有一天。

    有尿从他的裤脚上，留下来。

    有几只苍蝇在他的裤脚附近飞舞。

    何谓“白毛撞”？

    “白毛撞”即“胡乱撞”。不经意间忽然碰到撞到。例如，据一些红学“专家”考证，《红楼梦》第十三回，回目原应为《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公公与儿媳妇”“爬灰”，被丫头瑞珠无意中撞见，用浙中方言来讲，即叫“白毛撞”。“白毛撞”无啥好结果。瑞珠在秦可卿死后不久，也只好无奈地选择“触柱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