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身在常德当野人（四）

    与几百人一一握手，还得和大家伙交谈几句。便是章无忌这样的壮小伙，和最后一人握手之后也感觉有些吃不消。

    不过看到受委屈的文工团员们情绪因此高涨，因为受委屈带来的不快情绪快速消散，章无忌也觉得这算是有价值。

    哪怕是从冷酷的统治角度来看，这些人起到的作用不亚于一支军队。几百人的确承受了不少委屈。然而数千的军人，数万的家庭却通过观看他们的表演，找到了内心痛苦的发泄渠道。

    知道了他们所面对的章太守以及大明军队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人，知道了章无忌到底想做什么。甚至知道了他们要面对何种选择。

    如果没有这些人的表演，哪怕是拙劣的表演。靠其他宣传模式可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之后，常德的生活向着章无忌期待的方向进发。收获了油菜之后，地方上的百姓终于知道了全新的烹调方法。而国人家庭也得到了因为迁移到常德而暂时中断的油料供应。

    尤其是后者，这是制度中要提供给有爵位家庭的生活必需品。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刚吃上油炸食物的时候，大家对油炸食品挑三拣四，各种不满。然而习惯了油炸类食物之后，不让让他们吃这样的食物，大家是要和你急眼的。

    章太守眼看今年收成已经稳了，就派遣曾柑带了一队人马返回鄂州那边。有了一个比较稳定的地盘，章家、曾家，以及其他兄弟的家人当然要尽快接过来。而且竹简这玩意能用，但是比起纸张还差的太远。

    在鄂州也有造纸的作坊，章无忌很期待曾叔叔能够将义士村那些精通武艺的人带到常德，顺道也带来些造纸的工匠。虽然没有小瞧湖南的意思，不过在元代，湖南与湖北比较起来，就是比较不发达地区。

    此时大明章太守的姓名还没有传遍整个湖广等处行中书省的地盘，包括天完朝廷中的南方明教都不知道章无忌已经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毕竟此时天完朝廷正在向西进发，他们搞出来的动静可不知道要比章无忌大出去多少倍。

    与章无忌这样的建制派不同，天完朝廷的整个体系虽然有了名义上的六部，整个组织依旧以起义军传统的各部归个人的模式组织。

    大军向东，不是以某种纪律严明的组织模式，而是呈现出许多分散的集团。

    明教教主彭莹玉祖师无疑是这些集团中比较大的一股。这一大股集团又根据不同使者分成了若干小股势力。

    部队到了九江附近就不得不停下。九江是长江与鄱阳湖的交口处。一旦越过九江的湖口，天完军就不再面对如此宽阔的水面。部队可以通过长江南岸一路向东，夺下了金陵城之后，广阔的江南就暴露在天完朝廷的面前。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地方，想渡过九江就定然不容易。这里水面宽阔，风高浪急。

    彭莹玉手下弟子中就不乏江西人，立刻就有人建议，“祖师，我等还是南下，绕过鄱阳湖，进军南昌吧。”

    如果没有水军渡过水面，走陆路就是唯一的选择。绕鄱阳湖行军，必然要面对南昌城。

    彭莹玉看着秋日汛期引发的宽阔浑浊的水面，不知为何就想起了章无忌。如果身边跟随的是章无忌，按照以前的经历，章无忌此时早就把事情安排好了。绝不会走到这必须做选择的时候才开始做选择。

    那时候的作战可比现在复杂，彭莹玉叹口气。因为作战之前，章无忌总是要和一众兄弟们先大大争论一番。之所以这么多兄弟对章无忌有意见，就是那时候积累下来的。

    如果按照章无忌的规划打了胜仗，众兄弟们都会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带领人马拼死奋战的结果。章无忌也不是没有功劳，但是和大伙相比，这点功劳就显得很不起眼。

    如果按照章无忌的计划行事出了问题，那自然是章无忌的谋划有问题。便是彭莹玉护着章无忌，大伙不敢真的把章无忌如何。却还是觉得责任都是章无忌的。

    以前彭莹玉的确感觉章无忌性子太执拗，又太喜欢算计。现在彭莹玉终于走上了顺风顺水的人生阶段，与数万大军，数十万从军百姓一起行军。反倒突然明白了章无忌的可贵之处。

    看着彭莹玉这般深思，负责彭莹玉安全的普天上前问道：“祖师，接下来如何走？”

    彭莹玉回过神，叹道：“向南昌去。”

    说完，忍不住叹口气。普天把命令传下去，又回到彭莹玉身边，“祖师为何如此不高兴？”

    彭莹玉摇摇头，“俺没有不高兴。俺只是想起一人。”

    “是无忌兄弟么？”普天直接问出他感觉到的那个名字。

    彭莹玉点点头，“普天，你一直觉得无忌好，此时知道无忌好在何处了么？”

    普天没想到彭莹玉这么讲，愣住了。想了想才答道：“俺也没想过那么多。就是觉得跟着无忌兄弟打仗，听他安排就好。每次打起来虽然也会遇到些别的事，却大差不差。只要小心的不出事，那是越打越畅快。抄了鞑子在鄂州的大营，俺就没想过就那么点人，竟然真的就把那么大的军营给拿下了。别的，俺也就不知道了。”

    彭莹玉听到这里就有些遗憾，没想到普天比其他使者还单纯些。忍不住又叹口气。

    普天低声问道：“祖师，俺说错话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