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顺笑嘻嘻地说。
“咳咳,嗯。那个……刘副帅,这些倒不用太过担心,老夫虽然来了不久,这里的事倒也知道一二。因为,额,那些头人寨主和他们的嫡子继承人,现在都在督师府里做客呢。”朱燮元笑得有些狡猾,还特意强调了“做客”两个字,接着神色一正继续道,“弃暗投明,朝廷当然欢迎之至!常言道,人无信不立、老夫岂是空谈之人?既然说了幡然而悟者既往不咎,此刻,他们便都已是我朝招讨司、安抚司的堂堂朝廷命官了!常言又道,名正则言顺、实至而名归。既是朝廷命官,岂可无告纸官印?为免除以后重蹈奢安承袭之争覆辙,老夫已叫他们各自带了继承人到督师府领委任状,现下都在府里等着匠人刻官印呢!”说到最后一句,朱燮元早已恢复了一本正经。
….
来龙去脉都知道的劳顺在笑,刘超听了心里不禁一惊:这读书人要是使起坏来,可比咱们粗人理直气壮多了,偏偏还能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原来这二位,哦,不是,加上孙杰是三位,早就都商量好了!这杯敬酒也足够体现了诚意,自己不仅不能算吃亏,还真占了很大便宜,若是再不吃……心里这样想,面上哪敢再有丝毫不满?急忙躬身又是一礼:“督师大人高明、劳帅高义,末将感激,感激!”
“你先别急着谢,孙杰的亲卫长捷营被老夫带来了。回头等他过来,教他们打了你的旗出城逆袭夹攻,怎么也能算个次功吧?虽说国朝屯垦不能记功,大破织金贼巢的头功加上一个合击苗逆主力的次功,老夫觉得嘛,刘副帅当是可以开镇了。老夫先恭喜刘帅了,哈哈哈。”
刘超心里百感交集。领命入黔为大军冒险开路、忍受张芳解忠仁等的百般刁难排挤、他们兵败身死后时刻担心被奢崇明安邦彦吊打、收拢溃兵还要且屯且战……那么多次死里逃生才从游击一步一坎儿地爬到副将,如今坐在家里啥也不用管就能开镇升大帅,而且是五省督师朱大人亲口许诺,刘超再无他想,扑通跪下深深地一叩首:“督师大人,刘某是个不识字的糙坯,老大人如此看顾。以后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大人面前再有二话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响水河北岸的安邦彦睚眦欲裂地看着南岸的追逐,虽面沉似水,心头却在滴血。
明军的马队一直逗留在南岸,但安长老的强渡尝试被当头击得粉碎。因为,与马队一起的除了区区两个步队和几百辅兵……竟还有五六门炮!
孤舟渡河铁定是送死,因此安长老把奢崇明拖上岸藏起来的百来艘舟筏都拖出来集中到一起,织金寨最彪悍、最忠心的一千多名勇士,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在明军的眼前开始集结强渡!还有不少水性好的勇士纷纷纵身跳入激流,攀着舟筏边缘横渡响水——明军战兵马步合计只有四百余人,只要踏上南岸,五六倍数量的苗彝勇士们将用生命和鲜血为后面的几万族人开辟出足够的登陆场。
然而,最前的舟子堪堪划到河心,随着一声尖利的竹哨声,对岸林里冲出十余架马车,前面是挽马拖着炮车,后面的大车里装了打好捆的火药包和沉甸甸的弹兜。舟筏还距南岸十几丈,一排黑洞洞的炮口已齐齐指向正在与激流搏斗挤做一堆的舟筏……
“轰”、“轰”、“轰”!
无情的弹雨扑面而至。
十来丈的距离根本不需要瞄准,只需将炮口大略指向目标,火把按下,船上和水里的勇士们便像镰刀下的稻谷一样成片倒下。呼啸的弹丸毫无阻滞地穿过人体,又将后面舟筏上的勇士击倒,竹筏上的麻索绷断,猛然弹起的粗大毛竹横扫河面,路径上的所有人骨断筋折,无人操控又千疮百孔的舟筏在被鲜血染得赤红的河水里随波逐流,磨擦、碰撞、打转,又阻住了后面的渡船……
岸上明军的步队已拉出两道横列,摘下背上的步弓好整以暇地向幸存者瞄准、射击,全身的铁甲让他们对起伏波涛中船上零星回击的竹箭视而不见,几个呼吸间,舵手、浆手、弓兵们陆续中箭倒下。与此同时,几个炮组则头也不抬地清膛、装填,然后在炮长的指挥下,炮口转向另一段舟筏密集的河道,一轮又一轮代表死亡的弹雨再次迎面洒下……
两行泪水无声地从安邦彦刚毅的脸颊流下。那一天,安长老独自在河岸边伫立了很久。
这些,都是两天前的事了。此刻的安长老立在北岸,看着马队戏虐般地追逐、围猎着对岸一个衣衫褴褛的熟悉身影。身影不停地、徒劳地改向、奔跑、再次被闪亮的枪刃逼回、再跑……直到跌倒、几个甲骑围了过去……
那是把扎,留在织金寨看家的头领——把扎只身逃至响水河试图泅渡送信,只会说明一件事:老巢已然丢了!
安邦彦冷冷地看着,在把扎身影跌倒的那一刻拨马回营,再没有回视一眼。他的脸上没有泪——所有的泪水,都已在两天前淌尽。
安效良、歹费、乌迷、阿蚱怯……一干头目在安邦彦的带领下,领着水西各部三万余众,红着眼睛,受了伤的猛虎一样,孤注一掷地向鸭池城扑去。
39314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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