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利博这个地方，在别人眼里几乎毫无价值。

    在银河系的经济、政治影响、制造业或任何其他统一银河系统所看重的领域里，它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星球。尽管这里的居民勉强开发出了能进入跳跃空间、飞往其他星球的星际驱动技术，但他们却仍被外界认为是一群微不足道的人。

    他们曾经前往的那个星球，曾是统一文明的一个重要制造基地。

    这个小小的星球，曾经梦想着星际航行、探索未知和充满喜悦的进步，如今却被束缚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

    它受到统一文明种族理事会所施加的种种限制：移民配额、银河网带宽限制，甚至对本系统资源的开发也有限制。这些规定将利博限制在了一个渺小而孤立的角落，遥远地望着银河系中那些光芒四射、繁荣昌盛的星球。

    要知道，早在利博的居民学会使用无线电之前的三千年，他们的星球就已被乌凯瓦的帕克古鲁制造公司（Upm）注册为其财产了。

    统一法律委员会曾告诉利博的居民，如果他们真想对自己的星球拥有主权，他们本应在声明首次被提出的一年内提出异议。

    至于利博的人们那时连齿轮钟都还没发明，理事会并不认为这是他们的问题，反而认为利博的居民早该想到这一点。

    因此，利博人关于成为或甚至建立一个平等星际社会的梦想，在他们发明金属笔尖之前，就在法庭上破灭了。

    他们用当时唯一懂得的方式抗议：暴力。

    可惜的是他们的抗议行动是如此的无力，不到十年就被再次压制。

    统一种族理事会决定对利博人进行“疗法”，通过社会调整来消除他们的“暴力原始本能”。

    这些小小的陆生两栖生物被强行带进营地，接受如何恭敬乌凯瓦的帕克古鲁制造公司（新克鲁娱乐集团的子公司）及其长辈们的命令和规定的教育。

    他们引以为傲的小太空站被以“影响生态”的理由被夷为平地，然后换成了一座燃煤发电站。

    但实际上是因为统一太空委员会已经让Upm建立了一个更加先进的太空港。

    利博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文化遗产在“现代化”的名义下一点点消失。

    历史的消失伴随着文化身份的瓦解。

    经过一两代人的更替，他们变成了Upm的忠实劳动群体，将微薄的收入用于必需品和一些简单的奢侈品，正如外界所期望的那样。

    尽管如此，他们中仍有人心怀不满。

    这并非他们所期望的生活，不是吗？

    这些只有兰纳克塔兰监督者一半大小的两栖生物，后者有四条腿、四条胳膊、六只眼睛和触须，他们在地下挖掘隐蔽处，秘密储藏临时武器，并建立了谨慎的通讯网络。

    利博人组织起小规模的抵抗小组，每个小组向一个只知道另一位领导者名字的领导者汇报。

    他们重新建立了抵抗组织的细胞结构。

    因为被迫生活在闪耀的城市之外，他们经常感到眩晕，但他们还是慢慢聚集起来。

    迷恋城市的是兰纳克塔兰人，而非利博人。他们计划摧毁那些高耸入云的塔楼，将兰纳克塔兰拉下到两栖生物的层面。

    利博人在准备和等待着时机。

    但这并非他们衰败的真正原因。

    他们实际上遭受了一种神秘的感染。

    一切都始于太空中简单的闪烁光点。

    尽管行星管理者声称这些光点仅是测试，无需担忧，但紧接着，扫描器突然停止了运行。

    一个空间站开始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接着，随着感染在整个恒星太阳系蔓延，利博的银河虚拟网成了恐怖之地。

    当轨道休闲站被毁、飞船被火焰扫射后爆炸，夜空中除了银河网节点外的一切都消失时，天空中出现了火花。

    在随后的三天里，利博人在寂静的黑暗中畏缩不前。

    然后，全球广播中传来了一种扭曲思维绝对恐怖的尖叫声。

    “只有一个能生存！”

    机械杀手如阴云密布般降临在太空港，它们的着陆并非野蛮的坠毁，而是一种诡异的、精准的小心翼翼。它们缓缓步入，如同夜晚的幽灵般无声无息地进入那些仍停泊在港口的星际飞船之中。

    这些神秘的新来者开始了他们的工作，它们拆解了飞船，就像解剖生物体一般冷酷而系统。不仅是船体，连船上的船员也难逃一劫，被他们无情地分解，仿佛一切都只是冷冰冰的机械组件。

    随后，它们四散开来，如同夜的使者般，向那些星港的制造设施进发。而在宇宙的高轨道上，私人太空船遭到了无情的摧毁。那些残骸被先是散布在广袤的太空中，然后被有序地收集起来，经过处理，仿佛是回收废旧金属一般的日常。

    在浩瀚的夜空中，依然绽放着火花。那些星星大小的光点在黑暗中闪烁着，然后一一消失。偶尔，长长的光条划破夜空，以细小的闪光点作为尾声。

    利博人最初将这些机械生物视为解放者，急忙出来欢迎它们。

    结果却被大规模屠杀。

    显然，这只是另一个来自外部的怪物，而并非前来帮助自己的人。

    利博人们彼此点头，认同这一点。

    于是利博人尽可能地四散逃命。

    机械生物专注于追捕兰纳克塔兰人，把他们赶回城市，然后开始播放他们遭受的残忍屠杀画面。

    利博人开始想，或许只要他们假装这一切都不存在，机械生物就会放过他们。

    但这种幻想很快被痛苦的尖叫声打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利博人学会了避免使用任何比火和尖木棒更高级的技术。

    因为找到“原始人”的机器可能会追杀几个，但在快速扫描后通常会忽略他们。

    一个机智的利博人发现，他们那些装有赛博连接的人都消失了，尸体被撕裂。任何大于古代窝巢的团体都被摧毁了。

    利博人为失去的梦想哀悼。与成为Upm的无感情劳工相比，他们更不愿意被从舒适的家园中驱逐出来，被迫在泥泞中生活，喝着野外的脏水，用木棍捕捉几乎灭绝的贻贝和野生动物，然后眼睁睁看着城市缓缓燃烧。

    利博人泪流满面。

    他们只是不想再孤独，他们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是想遇见其他生命......

    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不应该是这样。

    天空中又出现了光点，这次它们并未熄灭。随着城市的焚烧，它们变得越来越亮。在那些燃烧的星星周围，火花生灭。

    利博人抬头望向天空，想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尽管他们内心深处知道这一切并不重要。不管是谁来了，他们这个小民族在最坏的情况下只是猎人的玩物，在最好的情况下也不过是奴隶和苦工。

    希望一闪而逝，利博正在死去。

    不是因为轨道炮的轰击，不是因为机械杀手在星球上的横扫，也不是因为那些明亮闪烁的城市正变成燃烧的恐怖之地。

    它是随着希望的破灭而消亡的。

    然后，来自星空的信息传来，如火花般绽放的新太阳在夜空中点燃，亮到多次将夜晚变为白昼。

    这信息在每一片金属上震动，在每一个扬声器中回荡，在每一个隐藏的数据板中呼啸。

    我们来自太阳系-地球联邦

    我们是来帮助你们！

    坚守阵地，兄弟们！

    大多数利博人蜷缩在地洞中，闭上他们那充满表情的大眼睛，只希望宇宙能消失。

    这条信息不可能是给他们的。他们微不足道，宇宙把他们视为不过是更强者的奴隶，随意屠戮以取乐。

    然而，有些心存对Upm不满，对兰纳克塔兰人怀有隐秘怒火的利博人开始挖掘那些用电磁屏蔽包裹、埋藏在富铁泥土中的秘密武器库。

    他们开始幻想，这一次，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小小的利博人目睹了从轨道设施降落的光束穿透大气层，迅速射向机器密集的区域。

    核火焰绽放，驱散了燃烧尸体的烟雾，留下受损和摧毁的机器。

    当然，更大的机器依然从藏身之处升起，摆脱了小型机器，并向新来者发出挑战的尖叫。

    “只有一个能生存！”

    新来者大声回应：

    “停止抵抗或者死亡！”

    利博人缩在一起，夹在两股强大的力量之间。

    勇敢的利博人抬起他们那滑稽的大眼睛，审视着大地，再次抬头望向天空。

    巨大的飞船从天而降，利博人感到他们厚实而橡胶般的皮肤因恐惧而起鸡皮疙瘩。过去两次出现这种情况时，宇宙都向他们展示了他们只不过是宇宙的笑柄。

    利博人观察着那些机器杀手——利博新的主宰者，它们群攻巨大的飞船，而飞船则以火力回击。

    有些飞船在半空中爆炸了。

    但更多的飞船幸存了下来。

    甚至有更多的飞船从高轨道降落。

    这些飞船并没有减速，缓慢的下降。它们以极快的速度冲入，然后伴随着轰鸣声在最后一刻急刹。

    辐射从喷嘴喷出，烧灼地面，将植被烧毁，把泥土变成等离子体硬化的岩石。

    飞船猛烈着陆，船体侧面在炮口持续开火的同时打开。

    飞船的一部分被分离出来，它们在履带上移动，部署着强力的弹药，炮火横扫天空。这些部分环绕着它们的母舰占据位置，将它们的火力连成一片，向仍在蜂拥而至的机器们发出他们咆哮的反抗之声。

    从飞船中涌出了更多的车辆，他们是完全由金属构成的巨大双足机器人。他们举起更多的武器，机器杀手的进攻开始瓦解，然后崩溃。

    铺天盖地的金属波被枪炮逐渐推退。天空似乎在新来者的狂怒中燃烧起来，他们向数不清的机器杀手释放着无尽的愤怒。

    每一发炮弹，每一束光线，新来者都在驱赶着机器杀手。

    但这对新来者来说还不够，他们四散开来，像从登陆飞船中心散开的辐条一样。每一个辐条形成了一个新的中心，从天空召唤更多的飞船，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个过程。

    粉碎机器！

    利博人深入地洞中躲藏，担心新来者会对小小的利博人民施加何种恐怖。

    他们唯一能想象的就是从被驱逐到原始散居状态，到被彻底抹除。

    在靠近正面战场的一处水域内，当数十名利博人从沼泽的安全地点观察时，那些由金属和愤怒构成的巨大双足机器人走向了那些将幼崽关在笼中进行实验或纯粹为了娱乐的机器杀手。

    在世界转动的最后几个阶段，机器已经把幼崽从笼子转移到了建筑物内。

    善于观察的利博人知道，他们的幼崽将在杀戮机器和愤怒的新来者之间被屠杀。

    他们等待着通常在双足机器人进行地面攻击前的炮火和飞机轰炸声，紧张地舔着舌头，等待着巨大的坦克向基地倾泻火力，就像先前它们打破基地的防守后才让双足机器人进攻一样。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相反，这些双足机器人，有时伴随着四足机器人，缓慢地从一个掩体移动到另一个掩体，只针对机器基地中露面的枪炮开火。

    它们的行动令人捉摸不透，射击后前进，射击后撤退，不断变换着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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