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开口,嗓音清润、不急不缓:“长者为何自寻短见?”
那老妇明显怔了下,扭头看向林间,见到一个年轻男修负手立于树梢,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她颤声问:“您是仙、仙人啊?”
演技倒是不错。
李平安带着几分微笑,又问:“适才听闻您说,您长子入了万云宗修行,此事当真?”
老妇抓着布带,哀声叹道:“是又如何,我那好大儿修仙去了,有了自个的好前程,他不管老身,老身不怪他!”
“这不是巧了。”
李平安笑道:
“我乃万云宗准外门弟子,不能见这般事而不管不顾。”
“啊?”
老妇扭头看向李平安,颤声道:
“您可认识我那好大儿?”
李平安立刻摇头:“抱歉,我尚未正式进入外门修行,只认识一两个好友,万云宗弟子到底有多少,这个我是说不清的……不过,您既然是我万云宗弟子的生母,我当为您做些什么。”
“唉!仙人真的不必管我!我这把老骨头走去哪都是惹人烦、让人厌,活着当真无甚乐趣!今日就在此别过……别过吧!”
老妇情绪有些激动,又将脖子探过布带,已是要蹬开树桩。
‘奇怪,他还不出声阻拦吗?’
伪装成老妇的年轻女修暗自嘀咕,忍不住用视线余光看向树梢。
李平安安安静静地负手而立。
日光洒落,他贴了一层薄面具的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微笑。
这?
老妇闭眼流泪,李平安含笑伫立。
老妇一声长叹,李平安不为所动。
那伪装成老妇的年轻女修心一狠,脚下一撅,木桩朝一旁歪倒,布带登时绷紧。
李平安终于有了动作。
他从树梢落下,站在那有些泛白的林间小径上,对着老妇拱手行了一礼,朗声道:
“既然我与您的长子是同门道友,自当为您收骸拾骨、处置尸身,以全同门之谊。”
老妇双眼瞪圆,已开始凌空蹬腿。
李平安慢悠悠地一声长叹:“家父常言,放弃助人情节,尊重他人意愿,勿将自身所想强加于人。我虽不忍见这位长者赴死,但理应尊重其选择。噫吁嚱,呜呼哉,朝生暮死,蜉蝣天地!”
老妇已翻起白眼,蹬腿的动作开始变缓。
李平安右手一个慢动作,面前多了个书案,上面摆了瓜果、香炉、桃木剑;
随之左手又一个慢动作,面前多了一只锈迹斑斑的大丹炉。
李平安嘀咕着:“稍后就把这位长者火葬,骨灰带去门内给其长子吧。这丹炉虽价值不菲,但上面的明洞真火禁制也就只能再用三四次,如此可免得这位长者死后衣不蔽体,省了我为长者收拾尸身的尴尬,嗯……开炉!”
啪!
老妇的布带突然绷断,狼狈地摔在地上,双眼含泪瞪着李平安。
李平安忙向前半步,隔空问询:“您还好吗?我这里有上好的绳索,要帮您挂上吗?”
“不、不必了!咳!咳咳!老身突然想到了那孙子孙女……咳咳咳!”
老妇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连跑带爬起了身,沿着小径朝远方村落健步如飞地跑去。
李平安忙喊:“长者!我这都准备好了!”
“不了不了!老身想开了!想开了!”
这老妇跑动的背影越发矫健。
李平安笑着摇头,收起书案和丹炉,再次面露惋惜,喃喃道:“错失了一次帮助同门的好机会,赶路吧。”
言罢,李平安跳去树梢,脚尖踩在一片飘起的树叶上;
以叶为舟,只身南渡。
……
此刻,那两片白云上的氛围截然不同。
一边是微炎子捧腹大笑、乐不可支,颜晟长老笑眯眯地嘬着旱烟;
另一边,萧月的娇媚面容阴沉如水,被她召回来的三名年轻女修低头跪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尤其是那个扎着双丸子头、身形娇小的年轻女修,此刻不断抽泣。
“师、师父!他差点把弟子焚了!”
“闭嘴!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萧月哼了声:
“他早看破了你那不成器的变形术法,故意吓你罢了!”
“那师父,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呀?”
“这个李平安,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月淡然道:
“本来还想看你们谁有福气,能把握机会找个背景深厚的道侣,顺势让你们入山门修行。
“既是这般,那就让这李平安先吃点苦头。
“泠儿?”
丸子头女修向前半步:“师父您吩咐。”
“他要找的外门炼气士陈宫闵,昨日已被我安排去了三百里外的灵矿。
“我送你去陈宫闵的道观,由伱扮做陈宫闵的弟子,务必将他引去灵矿处,我在灵矿附近设了迷阵、可困他百日,让他过不得外门试炼。
“如此,为师也算给门内几位长辈一个交代。”
萧月凤眼一扫:
“若这般小事你还做不好,今后就不必再为我做事了。”
“泠儿明白!”
随之,萧月驾云前行,这次却也不再直接掠过李平安头顶,向东绕了百里。
她已收起了对某凝光小修的轻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