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你过去还喝得那么欢?”韩阿李又是一声断喝,韩千六自感没趣,自顾自的去咂那壶酒糟水。自家的婆娘泼辣厉害,韩菜园那是能让则让。
韩冈笑道:“要能自家酿就好了,给自己喝怎么也不会兑水的。”
韩千六摇摇头,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可这秦州哪个敢私酿?从秦州再往外三千里就不知刺配到哪里去了!”
韩冈一愣,一段未被触动的记忆一下跳了出来对了,大宋的酒水可是官府专卖的。
自从大宋开国以来,为补国用不足,便沿袭了五代时的旧规,各路酒坊泰半是官营,要么直接是官酿,要么是承包出去,而且还是公开招标这一招此时唤作‘买扑’。不仅仅是酒,盐和铁也皆是官营。而茶、矾、香药,官府都要过一手。
若有人想从官府手中抢食,如若是官户,情况也许会轻轻放过;但若是民户,最轻的也是刺配,重的直接就是掉脑袋了。尤其是秦州,有多少人栽在了这上面。秦州是边境,大小寨堡百十,临着蕃部的寨子都有开官造酒坊,专门做蕃人的生意,那些寨子还一一派了监酒税的小官,只为了让官府独吞酒利。
‘来开个蒸馏酒坊来赚钱是不成了!可是要掉脑袋的。’韩冈暗自摇了摇头,私开酒坊,铁定的斩首或流放,就算能承包到一个官酒坊,只要进行一点改进,生意好起来后,不是被官府收回就是给眼红的家伙给夺了去,这样的路不用想都知道肯定走不通。
韩千六不知韩冈心中所想,他始终盼着儿子能有个出息。他一边喝酒,一边叹着:“三哥儿你能做官就好了。有了官身,自家酿酒也没人管。今天去给城里惠徳楼送菜,正见着安抚相公家里奔走的老兵从楼后酒坊拿了酒药回去,说是府中要自酿……”
“喝你的酒糟去,扯那么多作甚?”韩阿李又冲了韩千六两句,回过头来对韩冈道,“当日三哥儿你病重的时候,俺和你爹到李将军庙里许了愿,捐了二十斤香油。自那天之后,你便一日好过一日。这是李将军的福佑。俺和你爹商量过,再过二十天是个吉日子。到时候,村里各家的麦都种了下去,左右也没什么事了。正好到李将军庙里办个几席,一是酬神,二是给你洗洗晦气……”
韩冈笑着点头。韩千六、韩阿李都是好父母,自家舍不得吃的给儿子吃,自家舍不得用的给儿子用。能遇到这样体贴的双亲,在韩冈的心中,莫名的将他们与留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的形象重叠起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韩冈为自己感到庆幸,重生后还能有为双亲尽孝的机会,弥补心中遗憾之万一。不过种菜却不是什么好营生,他并不愿像韩千六那样每天一股粪水味的从田头回来。
韩冈现在想得并不多,要让父母脱离劳作之苦,要让自己活的轻松自在,这些都必须自己去拼搏。不过钱财不足为凭,只有权力才是保证。不论从什么角度,韩冈都有理由为自己寻个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