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故土吗?”
说到这里,颜重武看了看地上的满地碎牙,又看了看口鼻喷血怒目而视的冯廉也:
“您是不是觉得,我请大萨满降下一把天火,烧了你们北燕军民二十余万人,手段过于残忍了?当然,你这二十余万人的血海深仇要找我来报,可那些死在你们铁蹄之下的幽北百姓,他们的仇我们又该不该报呢?你我都是统兵的将领,败了就是败了,就不要惦记那些算不清楚的乱账了……”
说完之后,他也不管冯廉也如何反应,回过头去朝着身后一招手:
“所有人全部上马,跟着本帅一起,顺着郭兴的马蹄印一路衔尾追杀敌军!若是放跑了一个,我定要治你们的重罪!若是谁能拿住郭兴,或者能亲手砍下他的头颅,颜某也保证有他一桩泼天富贵!”
说罢他刚要一马当先而行、却被从下伸出的一双臂膀,紧紧地拽了下来。而这一双臂膀的主人,正是刚刚被他挑翻在地的冯廉也!
如今的冯廉也已经被打落了兵刃,身受一击‘霸王挑袍’,如今已经是一头乱发满脸鲜血,恐怖之中又带着一些可怜。而颜重武之所以会被他拽落马下,也不是因为他双臂还能使出多么大的气力,只是因为没有防备而已。
他挥了挥手,指了指平北军远去的方向,遣散了所有扑上来的飞熊军士,又举重若轻的随手掰开了冯廉也的胳膊,对周围的士卒们说:
“没听到将令吗?速速以令行事!如今这位冯将军,不过是一头被我剁了爪、拔了牙的老虎,还有什么可怕的?”
诸位想要表现一下忠勇的军士一听这话,再转头一看那模样凄凉无比的冯廉也,便纷纷嬉笑着重新跨上了战马,飞奔追敌而去了。
“冯老将军,颜某知道您尽力了,可败了终究是败了,您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怎么还会如此执拗呢?”
颜重武刚刚掰开冯廉也的手臂,如今这位老将军又死死地攀上了他两只脚腕,虽不至于让颜重武无法动弹,但行动起来也极为不便,更遑论翻身上马前去追敌了。
“……冯廉也,我已把好话说尽,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可别给脸不要脸!”
反颜重武被他这无赖的做法弄出了火气,一转长刀,用刀背拍打着冯廉也的脸颊之处。
冯廉也被冰冷的刀身一拍,仿佛也从心底的执念当中清醒过来。他抬头看了看挺刀而立、又带着些气急败坏的颜重武,裂开满是鲜血与断牙的一张大口,发出了‘嘿嘿’两道诡异的笑声……
随即,在颜重武不解的眼神之下,一口咬上了颜重武的小腿。
冯廉也死死咬住的部位,防护十分完备:外面有一层带着皮质甲叶的将军靴筒不说,靴筒之中还扎着一层厚厚的绑腿;即便此时他的牙齿已经多了许多断碴,但他这拼尽全力的一咬之下,对颜重武来说,却连‘隔靴搔痒’都远远谈不到。
但就是这样如同痴傻一般的行为,却让颜重武的心底生出了一丝悲哀之感。他伸出左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蛋,强自平稳住声音,对冯廉也郑重的说道:
“冯老将军,您这样的汉子,颜某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如今局势胜负已定,能做的你又都做过了,也该没什么遗憾了吧……好吧,既然您一心求死,颜某也就送你一程,给咱爷俩的这场缘分,来个了断……”
说到这里,颜重武轻轻转动手中长刀,犹如闪电般迅速地、自左而右划出了一道弯月!
刀锋上传来的触感有些怪异,就犹如匕首划过豆腐一般顺滑。颜重武没想到这么硬骨头的一位汉子,被斩首之时,触感竟然会如此柔软。他低下头来,用一面平北军遗留下来的军旗,轻轻地包裹住那颗、还咬在自己靴筒之上的头颅,随后双手两次交叉打了一个死结,就在东海关前不远处的一座小树林中,挖下一个浅坑,把冯廉也的头颅暂时葬在了里面。
多年之后,颜重武便在东海关中重修了一座坟墓。墓碑是请乐安亭最有名的一个老石匠刻下的,碑上所刻之字也十分简单:
华禹先锋大将军?,冯公讳廉也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