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营盘后方的灶坑都已经全部填平。这故意做出的秋毫无犯之态,也不知是为了避免颜家父子的小心眼找后账,还是故布疑阵做给己方看的。
得到冯廉也的回报,郭兴也便又陷入了踌躇之中。不过尽管提前的一番布置最终没有派上任何用场,但他还是在冯廉也的要求之下,做出了全军回撤东海关的布置。这番布置极为稳妥,只要他们能成功与十五万大军重新汇合,那么整个幽北三路便再无平北军之敌手。
即便如此一来,便失去了全歼飞熊军的机会,但自己与手下的八千骑兵也避免了与敌人同归于尽。这一切的变化,对于迫切想报杀父之仇的郭兴来说,虽难免有些意兴阑珊,但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结果。
当然,此时这位少帅郭兴,还不知道东海关中那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而他们亲手放跑的傅忆,正率领着四万余飞熊军士,高唱凯歌无比轻松地捋顺着官道,朝着奉京城方向慢慢行军。这一次他们心中不再急迫,也并不害怕郭兴率领麾下骑兵追杀己方。皆因为经过一整日的峡谷血战,郭兴手中的八千平北骑兵,至今还抱有战斗力的士卒,至多也不超过两千之数。即便郭兴拍马杀到,在如此差距的兵力之下,根本也造不成多么大的杀伤力来。
与此同时,原本正处在一片祥和之中的东幽路李家,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李家的大小姐李乐安,在成功救回了方钧平一条性命之后,便在沈归麾下的十几位聋人兄弟的保护之下,被送回了东幽路大荒城老家躲避战火。其实她可以理解沈归的这个决定,但一路上面对着十几位无法沟通的聋人,却还是让李大小姐的心中暗暗给沈归记上了一笔‘小帐’。
自从两北正式开战之后,李大小姐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他既担心自己的父亲被宫中那一老一小为难、也担心自己的心上人沈归,会身陷险地之中。
可李乐安毕竟也自幼生长于豪门世家之中,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之下,仍然没有表现出一丝小情绪来。其实在她的内心之中,还是极渴望能与沈归并肩作战的。
自从她回到大荒城之后,每日都会有各个支脉的旁系亲戚们登门求见。自己虽然身份高贵,但这些人也都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族亲长辈,长辈求见也实在不好推脱,于是她自己也就难免被卷入到他们那些争权夺利的斗争当中。
尽管李乐安对那些事极不耐烦又没有兴趣,但面对那些光怪陆离的请求,也并没觉得如何惊奇。毕竟这些事一直都在自己面前上演,多年以来也从未间断。无论是软的还是硬的、无论是老的还是小的,都曾为她上演过一出出的不同戏码。而自己也一直都冷眼旁观,随他们自己演出个五光十色。
不过今日中午的一场家宴,最终却落得个不欢而散。原因也没什么新奇,便是李家族中四位旁系长老,联合向自己‘进言’。这四位长老所图也极为简单:他们想在三年以内,高价购回李登手中的全部关北地契,以便于四家自行耕种利用,省去一番繁杂的请示手段,旨在‘提高工作效率’。
他们的这个要求,其实也算合情合理。毕竟如今的李登身居宰相之职,已经许久不管族中事务了。而多年以来,东幽李家的大小事务也都是由这四位旁系长老,共同商议之下所决定的。当然,最后的决定还是要寄送到相府之上,等待家主李登批复之后才能决定。长期如此,也确实有些繁琐不便。
按照这四位长老所想,他们购回李府所有地契之后,日后只需按时向李登上缴一笔宗族贡银,其余各族大小行为,便都由宗族旁系自行决定,不必事事得到李登首肯。而这笔贡银的数目,比起李登今时今日的收入来,也绝少不了多少。
这本是一件两利两便的好事,但李家大小姐还是在他们提出建议的这个时间当口上,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所以面对家中四位长老的询问之时,自己也只推脱说‘还需明日向奉京城发一书信,询问家父的意见才能回复诸位叔父’,想以此说法暂时把那四个老头给打发了。
而往常遇见这种事,李乐安也都是如此做的。毕竟无论嫡系独女如何尊贵,终究也只是一个女子之身,根本做不了他李登的主。所以这么回应族中长老,也还算是合情合理。
可这一次,四位长老却显然并不会就此作罢,仍然喋喋不休地叙述了几个时辰其中好处……
最后,李乐安还是在十几个冬至探子的保护之下,得以脱身。不过就在深夜子时,院外梆子声响的瞬间,李乐安的绣房之外,便传来了一道重物落地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