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锅饭倒是公平,但是很多人却吃不饱饭,因为干好干坏一个样,包产到户,一样的土一样的地一样的人,产量就翻番了,因为多劳多得,不劳没得从某种意义上说,绝对的公平意味着平均——当每个独立项之间的差距为零时。而事实上,受个体条件和外界环境等影响,差距一定是客观存在的,甚至是合理的!”
木加一低头,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她的胸口,眨眼道:“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吧?”
“你怎么知道?”毛线脱口而出!这正是她想说而不能说的!可憋死她了!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一点!”木加一轻声道。
毛线再次抬眸,为他声音里的那点抖动,却对上一双安静的眼眸,四目相对,有熟悉的波光在流淌,迷雾四起,毛线愣了下,下意识地擦了下眼,再看过时,木加一嘴角已经扯起了一抹淡笑。
毛线没由来地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长条木凳上,她没注意到——木加一也伸手擦了下眼,某个瞬间,那双看似风平浪静的眼眸下,有暗潮涌动,且,来势汹涌。
只是,在她看过来时候,又恢复了安静,静得悄无声息,没有丁点的欲望,就像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总是有意无意地跟大人躲着猫猫,一面期待自己的心思被人察觉一面又害怕自己的套路被人看穿,独自得意,又暗自伤怀。
“这越是生活在底层的人,这肚子里的弯弯绕越多,越是难缠,不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算计他,就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帮助他总之,他们但凡肯把琢磨别人的心思挪出一半来用在正经事上,都会好过得多!你与其给他希望说一些假大空的话,倒不如直接告诉他,不行,办不到,你得另谋出路!”
毛线无奈笑道:“不然,我该怎么说,说你当那些领导干部真是吃干饭的呀?这种既能拉拢人心又能出政绩的好活儿,谁不愿意干?”
“你老说大实话,太不讨人喜了!”木加一道,他语气慵懒,不像是责怪,倒像是在纵容。
“那怎么办?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就是空欢喜!我总不能给他们画一张饼,说你们说得对,消除地域差异是高考改革的一大趋势,未来很有可能全国都使用一张卷,你们到那个时候再参加高考吧!”
毛线耸肩:“老百姓呀,就闷头干活好好把日子过好就完了,别老替领导干部们操那闲心!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别拿人不当干部,别拿干部不当人做人,还是不要太叛逆的好!”
“干部都像你这样的话,估计就没人叛逆了!”木加一挨着她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看在你这么优秀的份上,哥的肩膀借你一靠!”
“我叫毛不求人!”毛线身子一歪,将后背倚在了苹果树干上,她这浑身的疼,很想找个地方躺着靠着也成吧!
木加一哼了一声,从包里摸出一管红霉素软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我给你上点药膏,免得留疤日后愁嫁!”
“你可真是够招人烦的!”毛线虽不大情愿,但是为了不留疤,还是毅然决然地妥协了。
“闭眼!你盯着我不好意思!”木加一道。
“你会不好意思?”毛线哼了一声:“不会是怕我看见你的鼻毛吧?”
“恶趣味!”木加一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道:“你说你这老师当的,费钱费力不说,还差点儿把人都废了,也是够不易了哎,我看你应该叫毛不易!忒难听了点,就叫毛难吧!”
毛线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他脸上:“毛囊!还不如毛不易呢!你会不会取名啊!”
木加一拍了下她的肩膀,道:“淡定,请注意一个高校老师的自我修养!”
嗯?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毛线倏然睁大了眼睛,问:“谁教你说这话的!”
木加一愣了下,一脸为难地道:“不好吧,出卖朋友这种事,我是不会干的!”
“朋友?”毛线扑棱一下爬起:“谁?”
她听到自己的胸口里有什么东西在咚咚地跳着,几乎要蹦出来了。
“王鑫远啊!”木加一没有看了她一眼道:“听说,这句话会让你变得格外端庄?”
“屁话!”毛线翻了个白眼,胸口的起伏减小,像是一个巨大的泡沫突然被人戳破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动荡、脆弱、虚幻。
“看来是没用!”木加一自顾自地说笑,并不看她。